白花花的银两明摆著让他染指,不赚白不赚。
嗯,不错!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拉开下层冷藏室的门。
“……虞老师。”他拧起俊秀如剑的浓眉,盯紧箱门内的贮存物。
“啊?”她回以熟悉的虚词。
“虞老师,请问你平时都在何处就寝?”他的表情纠结著百分之百的严肃。
“什么?”晶秋终于稍稍回神,讶然的眼色迎向他杏仁形的瞳孔。“当然是卧房呀!”
“我猜也是。”阳德正经八百地赞同。“我想,睡在冰箱里可能太冷了一点。”
什么跟什么?她被大猫助教整治得满头雾煞煞。
“我只是很好奇……”他慢条斯理地倾身,冰箱门将里与外遮隔成两个世界。“你把眼镜……”一副备用镜架出现在冰箱门上方。“还有闹钟,冰在冰箱里做什么?”她失踪了三天的小鲍鸡终于现身接受处置。
“对呀!”当事人自己也万分疑惑。“它们怎么会跑进冰箱里?”
阳德简直绝倒。听听!她的说法彷佛东西自己长脚跑了似的。他很怀疑虞晶秋怎么独自生活到现在,却没在一心二用的时候把公寓烧了?
眼角滴溜溜地转,猛地扫瞄到牛女乃瓶后头的奇异物品。
嘿!这样东西更好笑了。
“对不起,我漏提一样失物。”他慢吞吞地勾出冰镇多时的异物。“这块布料应该是睡衣吧?”
一袭半透明的蝉翼拎在他指间晃呀晃,晃成炫丽红艳的风情。
“啊……啊……”晶秋全身的血液倏然往头顶心冲刷,满头发丝几乎给烧烫成焦土。“那……那个……”呐呐的无法发声。
不!她的睡衣!她最最亲密贴身的衣物之一!居然给一个男同事暧昧兮兮地捏夹在手上。
而且,这件睡衣是她新婚的死党转赠的。由于朋友当初预定在新婚夜穿的性感睡衣买小了一号,不合身,所以转送给她。而她向来反对暴殄天物的,又想,反正睡衣顾名思义只会在入睡时穿上身,又不可能让旁人看见,稍微暴露一点也无所谓,不料如今──
我的天!大猫助教会如何想我呢?晶秋几欲晕死过去。一个欲求不满的老处女,夜夜凭藉著超凉快性感睡衣过乾瘾──
“还给我!”
晶秋慌乱地跳起身,扑向急待湮灭的证物。使力过猛加上过度匆惶的结果,她的果踝勾绊到两条椅脚之间的横杆。
“我──我的妈──”反射神经发生作用。
腾空的右掌直觉地按住桌角,企图支阻住跌跌撞撞的窘态。老天不长眼,她无功不巧地扯住桌巾的流苏,桌面的可乐杯、瓷盘、披萨,哗啦啦随著颓倒的重力流落至地面。
“啊……啊……”她颠踬了一下,眼看即将稳住肇祸的倒势,一块滑腻的披萨不知怎地出现在她落足的地板上。
这下惨了!
晶秋无助地掩住眼,任凭自己往后倒。脑震荡不会死人吧?
“当心!”沉稳有力的手掌扶住她后脑。
天……
阳德环视著小小空间的极度混乱。才四秒钟而已!她居然能在四秒钟之内彻底毁坏一处净地,更甭提把自个儿的脑袋摔离脖子上。
天……他已经想不出其他惊叹词。
“我……我……”晶秋眨开惊魂未定的秋眸。祖上有烧香,先民有保佑,她依然健在!
“别动!”阳德提出慎重的警语。“每次你一惊慌就天下大乱,我劝你深呼吸几回,慢慢镇定下来不迟。”
为了天下苍生的安定与幸福,他有义务维持她的情绪稳定,进而促成世界和平。
“对不起……”晶秋只想咬断舌头。
当此之时,单单一个“糗”字已无法形容她的困窘。为什么她的笨手笨脚总是让他观赏得彻彻底底呢?
“好了,你进房去梳洗一番,顺便将浴袍换下来,上面已经被可乐沾湿了。厨房让我来收拾就好!”
经他这么一提,晶秋赫然忆起娇躯上裹围的衣物……哦!天!天天天天天!
她敞开大半片的酥胸,斜躺在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异性怀里。
“要命!”舒缓的肌肉转瞬间又紧绷起来,她屈起膝盖,满心准备一跃而起──
“别!”阳德洞烛机先,赶紧制住了她。“慢慢来,一步一步好好走,切记!务必要保持某一只脚固定在地球表面,不要跑,不要跳,不要颠颠撞撞,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晶秋恍然自觉像个全然无知无助的小孩,必须依循大人的指引,方能四平八稳地行动。
她不要活了!真的……
“你现在恢复稳定了吗?”
“嗯。”
“确定?”
“……确定。”
“好。”他终于松手放人。
一道迅雷光驰电掣地刮过厨房,带动一串粉肤的细腻香泽。
风的色彩,就是玉洁莹润的初冬新雪的颜色。
他戒慎地目送著女主人退场,谨防下波骚动──
咚!
俨然是脑袋撞到门框的闷响。
而她竟能存活到现今的年纪!
“天公疼憨人!”阳德不得不满怀感叹。
正眼打量厨房内的飓风过境──乳酪渐次在磁砖地板乾涸了,番茄酱渲染成血色的凄厉现场,可乐也不甘示弱地晕开它淡褐色的足迹。
而他,理应醉卧美人膝的良宵夜里,却杵在这一摊混乱中。
性格中谐趣的一面选择在此时此刻发作。笑意突然如月兑闸的野马,一波波涌出他的心海,以惊人的疾速突破紧闭的唇齿关卡。
“呵!呵呵──”阳德唧唧咯咯地瘫倒在地上。“天哪……应……应该是我的妈才对!炳哈哈──”
他开始笑岔了气。
太妙了!像她这样的濒临绝种动物应该立法加以保护,否则世界就失去它的第八大奇观了!
“喂……”突然,细细怯怯的轻唤声从厨房门口飘过来。
阳德勉强止住笑,回头。
乱蓬蓬的头颅从门侧斜探进来,其余的部位仍然隐在墙后。
“你究竟叫什么名字?”她张望著羞赧的红颜,轻声启齿。
对了,这点也很妙!他们俩同过车、共过餐,甚至连搂搂抱抱的“限制级”举动也登场了,而女主角却从头到尾不晓得男主角的尊姓大名。
阳德再度勾弯了唇角,弧线黠灵而慵懒,种圆形的猫儿眼迸散著鲜活的魅力。
“阳德。”他顶了顶假想的帽檐,行个绅士礼。“亲爱的虞晶秋小姐,在下姓阳名德,很高兴认识你。”
两颗星子乍然碰撞出火花的第一个夜晚,行云有影月含羞……
第三章
书房窗外,东风幽渺地吹拂著,暗夜中粲然画下风的形迹,宛如欲吹落满天雨点般的银星。窗内,知名男高音多明哥嘹唱著珍爱不变的誓言,浑厚的歌声向来受到阳德的青睐,今夜却罕见地被他排除在思路之外。
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困扰著他,却又抓不住真确的形影。
无疑地,虞晶秋与他预设的形象截然相悖离。任何人见著她后,必定会质疑她疏忽了职守的可能性,因为她的本体保留了孩童般的天真纯粹,属于单细胞动物。而单细胞动物的特点便是,一旦目标相准某个定点,就会不屈不挠地钻研下去,一心一德,贯彻始终,将来不出师也难。
而今,居然有人甘愿花费重资,只求将她逐出一个她相当适任的职务。更糟糕的是,凌某人评估过后,也认同了这件案子的委托,这就表示虞晶秋确实有可议之处。
既然如此,不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吗?
“该死!”阳德喃喃诅咒。
他实在挥不去那股欺负小孩的恶劣感受。
台上档案夹,海鸟社的社团宣传单赫然摊放在桌上,与他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