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冷汗沿着闻人独傲的额角滑下来。
“别这样,你会伤到你自己。”朝云拼命按摩他的肌肉,希望他平静下来。“听我说,这种现象只是暂时性的,你不要太挂心……”
闻人独傲根本听不进去。尽避生平见惯了大风大浪,但他从严没有面临过麻痹瘫痪的情况,想到自己有可能下半辈子全瘫在软床、软椅上,由侍从找着四处走,这幕景象顿时吓坏了他。
不,与其苟活三十年,他宁愿痛痛快快地在江湖中战死。
偏偏他不妄动还好,一旦运起功,体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寒毒犹如月兑了缰的野马,突然在他膻中穴奔腾流窜起来。他蓦地感到胸口一阵剧痛,随即奇凉彻骨的寒毒狠狠冲刷全身,两眼望出去,世界仿佛笼罩着黑蒙蒙的迷雾。
他快死了吗?他惶乱的狂想着。
心里越紧张,经脉里的真气横冲直撞得越凶猛。他虽然极力想忍耐,可是由四肢百骸透出来的冰凉令他不自觉的打颤,眼前看出去的一切全变成模糊而扭曲的影像,寒意揪紧了他全身的肌肉,有如扭拧毛巾一般,把冷汗珠子从他的每个毛细孔挤压出来。
朝云惊骇的看着他扭曲的神情,心里霎时浮现一个吓坏人的疑问——倘若闻人独傲死掉了怎么办?
“闻人,你撑着点,我去替你找大夫。”不,不行,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死去!
即使明知经脉错乱的情况,寻常大夫可能也济不了事,但到了这种地步,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她连忙飞奔向小屋的出口。
“我……”闻人独傲的牙关抖动出清晰可闻的打颤声。“我好冷……”
冷?她无助的停在门口。
小屋搭盖在一大片甘蔗田的边缘,可能是蔗农平时看顾农作物暂时栖宿的地方。两个时辰前她抱着闻人独傲进门时,屋子里扬起一层厚厚的尘埃,仿佛荒废了很久,而且左近再也没有其他的人烟或房舍,真正的农家似乎还有一段距离。
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她该上哪儿去替他弄一盆火炉来?
“好……好冷……”他的唇瓣转成恐怖的铁青色,已经连讲话的力气也没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仔细思虑了一遭,实在找不出替他暖身的好方法。低头瞧瞧自己的身躯,再望望床上拼命打冷颤的男人,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
她猛然一咬牙,缓缓拉开自己的衣襟,衣衫一件一件月兑离活色生香的女体。她缓步走到床前,娇躯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柳……柳姑娘……”闻人独傲用力眨动眼皮,脸上的汗水受到肌肉牵动,缓缓滑下发鬓。朦胧之中,突然感到暖呼呼的热源挨向自己身侧,一道俏美的白影子紧扣住自己打颤的躯体。
他再笨、再迷糊,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柳朝云正以她丰润诱人的胴体替他暖身。
任何男人,尤其是恰巧发现自己仅仅套着一件单薄里裤的男人,即使双脚已经踏入棺材一半,也会产生和他相同的反应。
他恍如跌入盛夏的沙漠里,口干舌燥,突然渴望上天泼下一盆琼浆玉液来解旱。
“别胡思乱想,快点休息……”她在他耳旁低语,语中含着娇羞,吐出来的香气让人血脉活络而偾张。
挣扎半晌,闻人独傲终于放弃那些“君子不欺之以方”、“君子不欺暗室”的劳啥子礼教规范,深觉此时再去抗拒她的诱惑力,似乎显得太过娇情了。他被她偎暖的右臂渐次恢复了活动能力,轻轻一使劲,便将温软馥香的佳人勾进自己怀里。
她的俏容赧红成冶艳的玫瑰,却没有挣开他的勾抱。
直到此刻,天下第一名捕总算明了自己该如何“补偿”柳大美人的名誉损失。
接下来的后半辈子,风流美人儿显然和他纠缠定了。
※※※
打从上个月起,平阳城内就沸沸汤汤的盛传着流言。
其实流言的主人翁既不是城里人,甚至和整座平阳城搭上不关系,然而闲话就是闲话嘛!无论男女老少、南朝内外,放眼天下,不喜欢要探人家闲话的异类只怕难得一见。
而最容易交换谣言——美其名为“情报”——的地方,自然就是集合芸芸众生的大酒楼。
“喂,你听说了吗?”
城中第一大酒楼的上座里,两名酒客压低了嗓门窃窃私语。
“听说了什么?”一个脑满肠肥的富商凑近脑袋听消息。
“被皇上御封为‘天下第一名捕’的闻人独傲居然入了黑道。”起头的瘦皮猴流露出一副消息灵通人士的得意劲儿。“两个月前有人看见他和黑道妖女齐齐出现在云南,两人当着数百人面前,在大街上亲亲热热的,好不害臊。”
“真的啊?”胖富商吓了一跳。“可是听说那闻人独傲生平最是嫉恶如仇,遇着了为非作歹的坏人从来不肯轻易放过,替许多地方铲除了不少祸害呢!”
“嫉恶如仇有什么用?娇滴滴的大美人自愿送上门,哪个男人舍得不要?”瘦皮猴咧出色迷迷的贼笑。“而且听说那个黑道妖女懂得一些邪术,她放蛊把闻人独傲迷得神魂颠倒,还哄得大名捕心甘情愿替她去俞皇上的库银呢!”
每个人的句子里都含了“听说”这个词儿,然而传述的神情却是活灵活现的,仿佛自己亲眼目睹似的。
“不只如此,我也听说了咱们城门口曾老头的小店就是让他们给砸了的。”胖商人摇动笨重的头颅。“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惜了堂堂的闻人独傲,居然为了一个娘儿们白白断送大好的前程。”
“可不是吗?听说皇上本来一直很赏识他,曾经多次召他进宫谈话,这回得知了闻人独傲自甘堕落的消息,气得只差没从龙床上跌下来。”瘦皮猴呷了口甜茶润润喉头。“我看哪!闻人独傲真的遭殃了,连皇帝也给惹毛了。”
“这么听起来,白道上似乎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胖商人欷吁不已。
“还说呢!”瘦皮猴转瞬间又得意起来。“听说他上个月来咱们平阳城招摇,与刘真大爷撞个正着,刘大爷替天行道,一拳就把他打平在地上,夹着尾巴逃了。”
“可是我听说闻人独傲的武功很厉害,江湖中难得碰到敌手。”胖富商不太相信。
两人叽哩咕噜的嚼舌根,聊得天花乱坠的,完全没注意到邻桌的酒客之一两只粉拳已经捏得吱咯乱响,随时打算扔几碟空盘子到他们头上。
“欺人太甚!”朝云憋了满肚子火气。“我过去教训教训他们。”
“别乱来。”稳定的大手轻盖住她的女敕拳。
“别人把你形容成不可一世的大魔王,你倒宽宏大量得很,一点都不计较。”红艳如冬梅的嘴唇轻轻噘了起来。
“市井小民的胡涂话,咱们又何必与他们计较太多?”他淡然的牵动嘴角,依旧是一副芸芸众生皆不入我眼的恬适模样。
“你不计较是你的事,我可没那么好说话。”她荡人心魄的眼波横了他一眼。“这两个家伙一看就知道为商必奸、为官必贪为男人必。本姑娘生平最讨厌被人称作‘黑道妖女’,偏偏他们俩犯上我的大忌,非给点颜色让他们瞧瞧不可。如果你看不过去,就跟上来吧!”
“朝云!”他立刻拉住她。
“干嘛啦?”她大发娇嗔。“人家想顺便打听曾老的下落。你刚才没听他们说吗?曾老的店被人给砸了,我总得把他的下落查清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