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行。”他怎么可能出手拯救一个原本打算几刀砍了的敌人?
“想想看,一旦你救了爹爹,你就可以将功赎罪,到时候爹一定也不好意思杀你的,你就当拿一命换一命嘛!好不好?”
不好,当然不好,他何罪之有,干嘛要将功赎罪呢?
可是……
不,他不能看向她的眼睛,每回瞧见她溺水小狈般哀怜的神色,他的心就像刚出蒸笼的馒头,软绵绵、热烘烘的,天大的要求也答允了。她不可以利用他的弱点……
“封大爷!”锺顶盛突然重重地跪倒在他脚跟前,头颅磕得咚咚作响。“封大爷,求求您大发善心,看在大小姐的份上救救我们帮主吧!我给您磕头,以后您叫小的做牛做马,小的绝不敢有半句怨言,求求您。”
他骇了一跳。这男人未免大戏剧化了吧?
守静俏美的嘴角撇了下来。“封致虚,你也要我跪下来吗?”
不,他不要任何人跪他,只祈祷老天爷突然显灵,引导他月兑离这种进退两难的困境。
“陈总管……”封致虚无助地攀扶住任何一根浮木。
陈总管转头,不忍心迎视他一脸惨状。“封大爷,全看你的意思了。”
最后一根浮木没顶。
“啊──!”他忽然飞身窜出门外,跳上路旁的榕树大吼大叫,“你耍我!你为什么耍我?只剩下三个月了,为什么连最后的几十天也不让我好过?我少烧给你多少香火纸钱,让你这样陷害我到底?大不了我明天烧个两千两银纸,你总该满意了吧?杀千刀的!你有种下来干一架呀!躲在天上畏首畏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啊──”
屋子里的三个人全给他吓呆了。他们尚未受打击过度,精神失常,没想到封致虚反而先承受不住了。
“啊──”他忽然收住嗓门,不叫了。缓缓顺过一口气,跳下树枝抹了抹脸,只听到他丢下一句:“走吧!”
声音听起来无限疲惫。
“去哪里?”两个大男人推派守静出面担任发言角色。
“还能去哪里?”他凶巴巴地吼回来。“刚才是谁叫我去救人的?”
这么说……他答应了?
他答应了!
“封致虚!”她欢呼著冲进他怀里,捧著他的脸没头没脑地乱亲一阵。“你最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我就知道。哟呵!”
他凄惨地任她“轻薄”。
幸好闻人独傲现在远在天边,否则一旦听说他将亲自救出南宫劳的消息,他们兄弟俩八成又有一场架好打了。
不过,闻人名捕的探子满天下,获知这等重要讯息的时间想必非常迅速,他可得赶在老哥带著一票手下前来阻止之前完成光复大业,拯救苦难同胞。
唉!既生“虚”何生“静”?
第七章
月黑风高。典型适合作案的好天气。
一群人伏在矮灌木丛里,身后摆著竹藤编成的小鸟笼,囚锁住江湖第一品种的长程信鸽──白鹞子,这是陈总管寄养在民家的心肝宝贝。新鲜的泥土气息幽幽钻进他们的鼻窦,透过椭圆形的绿叶遮掩,众人的视线焦点停留在下坡两丈远的山寨建筑上。
当然,他们躲在暗处的目的并非为了作案,而是救人。
“反贼的守备非常严密。”锺顶盛提出观察报告。
“总部大约有多少人手?”封致虚暗暗在心里策画潜进去救人的战略。
小小天机帮总部能有三十人留守就绰绰有余了。教他打上三十场架,小意思!他可以拿它当健身操练的例行公事。
“大约有四百个人吧。”
哗!他坐倒在地上。“四百个?!”
南宫劳一口气养得起四百个人?显然他大小觑了没本钱买卖的获利率。该死,老天爷偏要多生了一点点正义感给他,否则他早就大发特发,还用得著藏在灌木丛里偷偷模模吗?
“其中半数人是司徒仲引领进来的,原则上应该会听他的命令行事,所以我们起码需要躲过两百个人的耳目,才能把爹爹救出来。封致虚,加油,交给你了。”南宫守静对她的肉票有绝对的信心,一句话轻轻松松地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他。
他发现自己真是宠坏这丫头了,被她察觉他太“好用”的结果,便是让自己长期处于被利用的状态。早知道就别让她有求必应。
“如何救?麻烦绑匪大人教教我。”他的口气冷飕飕的。
她以为他手持刀剑大剌剌地冲进敌人阵营,简简单单撂下一句:“你们被包围了,还不快束手就擒?”他们就会乖乖把南宫劳交出来?搞不清楚状况嘛!
“不如派个人潜进去探查清楚对方究竟部署了多少人监视我爹。”她越说越兴奋。“嘿,好刺激耶!我去好了,我上哪儿都会迷路,唯独在总部不会。这里的地道、仓房、厢房、库房……,哪一样我不是模得一清二楚?乾脆我负责去把细节查报回来。”
也不等其他人开口反对,她已经一个箭步窜出矮木丛,惊得他的心脏险些从胸口跳出来。
“喂,回来!别莽撞──”封致虚话喊到一半停住。来不及了,姑娘她九弯八拐的倩影转瞬间消失在暗夜的山道上。
杀千刀的,她为何不能稍微听话一次?今夜可不比在洛阳或金泉镇落难好应付哪!
“你们两个待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封致虚匆匆交代一下,拔腿追上闯祸精。
她也不秤秤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凭那几手三脚猫功夫就想深入匪徒的月复地,她以为现在的天机帮犹然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容得她四处横行吗?
“你给我站住。”他及时在西侧厢院的后门拦阻住她。
“嘘!”她连忙将他推进墙侧的矮柏后头,自己跟著掩藏住身形。
守更的门卫施施然踱过他们眼前。
“跟你说过了嘛,这里是我的地盘。”直到守卫走远后,她才得意洋洋地邀功。“以前我天天夜里溜到山顶上看星星,所以对护院武师的巡逻更次了如指掌,连锺师兄和陈总管都没有我厉害。”
“错了!”他低著嗓门戳破她的牛皮。“人家随便伸出一根手指头都比你厉害,光是轻功这一项你就比人家短练十年功力,所以你少给我惹麻烦。”
每次都怪她。
“来啦!氨帮主的睡房在这边。”她臭著秀美可人的小脸,领著他潜向西侧最显目的大房。“擒贼先擒王,掌握敌人首脑的行踪方为上策。”
现在她又变成战略专家了,而且不忘陷害他充任蹲壁角的窃听之徒。
他翻了个白眼,任她揪著自己潜向司徒仲的窗沿下吹冷风。
“贼痞子好像还没睡耶!”她低嘶出诧异的评语。
屋内,幽晃掩抑的烛光投影在纱质的窗纸上,炫黄色的暗彩稍稍柔和了窗外警觉戒慎的气氛,飘飘忽忽、断断续续的,暗弱的申吟声将空气回荡成暧昧的温度。
“仲……嗯……别这样……”骚媚的腔调依稀属于娆翠。
“别怎样?”粗豪男子的婬笑声老实不客气地传进窃听者的耳朵里。“这样?还是那样?”
“嗯──讨厌!”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娇嗔。
不害臊的东西!这对男女俨然正在干那档子事。封致虚暗暗拧了眉头,不想继续窃听室内的婬乱之事。
“疯子虚,他们在干嘛?”好奇宝宝终于开口了,热呼呼的暖气吹向他的后颈。“听起来骚得紧,里头的情景一定很有趣。”
啥?他回头迎上她的明眸,暗夜中如星子般迸射著奇丽的光彩,显然眼睛的主人尚且不满足于听觉上的刺激,还想进一步体味视觉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