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大方!”他不置可否。
施长淮耐住性子。“我今天来访的目的是想让你知道,父亲曾经在我二十岁赠与一幢南美洲的小别墅,我打算搬过去定居,再也不回流金岛,希望你还给我私人拥有的东西,并且成全我退隐的心意。”
他好笑地扬高眉角。“那幢别墅的产权并不在我手上,你显然求错人了。”
“不,没求错,别墅的产权仍然属于我,它并非我想向你讨还的目标。”施长淮紧紧望进他眼底,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口:“我恳请你让我带走水笙。”
喀!他手中的小茶匙空然不听话,跌落暗红的波斯地毯上,楼定风眯起眼睛专注地盯住它,他象非常讶异它居然会月兑出他的掌控之外,然后抬高眼眸,迎上施长淮警戒的凝住。
“我为什么该答应你?”他若无其事地捡起茶匙。“她根本不记得你的存在,在她的世界中只有我──楼定风,即使我答应了,她也不可能愿意跟你走。”
施长淮当然明白他说的话字字属实,但是亲耳听见敌手如是提醒他,心头仍然觉得痛苦。
“对我而言没有差别,一旦长时间相处下来,她仍然可能重新认识我,甚至再爱上我一次。”他特意强调那个“爱”字。水笙原本深爱的男人是他,楼定风哪根葱都不算,他已经失去太多,不能再放弃水笙。
两个男人不断以各自拥有的武器明争暗抢。
“对我却有差异。”楼定风冷飕飕地微笑。“她父亲当年参与陷害我家人的阴谋,父债子还,由她付出应得的代价也是天经地义的。我留她在身边,可以尽情地伤害她、折磨她,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偿我多年来承受的怨火,怎能轻易放过她?”
“水笙是无辜的。”施长淮终于忍不住吼出来。“我们都是无辜的,你心里清楚得很,如果你想报复,尽避冲着我来好了,别伤害她!”
“太迟了。我们已经办妥结婚登记,她可是名正言顺的楼定风夫人,你凭什么要求我舍弃新婚的娇妻?再说,现在让你带走水笙,也等于带走我的孩子,我怎可能放她走?”
施长淮重重一震。
“水笙怀孕了?”几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水笙怀了别人的孩子?他原本预拟过自己会面临各式各样的刁难和阻挠,唯独忽略了这个可能性──水笙怀了楼定风的孩子……
他足足愣了好几分钟,心神俱失地注视着前方。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楼定风究竟存着什么心思?他想让水笙尝尽怀孕生子的苦楚,进一步掌握她的婴孩,痛中折磨她们母子吗?有可能,一个被报复怒火吞噬心灵的男人任何狠事都做得出来。他该如何让水笙月兑离他的魔掌?
“嗨!”水笙突然悄没声息地溜进来。“你有客人呀?”
楼定风乍然听见她的声音,好不容易握稳的茶匙再度跌回地毯上。
“你跑进来做什么?出去!”他板起脸来。
“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告诉你。”水笙成天看惯他青着脸了,严厉的口吻已经很难哧得倒她。她灵眸溜转,突然认出来客的身份。“咦?马夫先生?”
他们见过?楼定风心头泛起强烈的惊异和不悦,他要完全杜绝她和施长淮面对面接触的机会。
“楼大哥,上回就是他把我从马背上救下来的。”水笙忙不迭知会他。“马夫先生,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我曾经回去马场找你,想当面向你道谢,可是没人认识你,所以我猜想你一定不是普普通通的马夫。楼大哥,是你派人找到他的吗?”
“对,你先出去,我和他谈完正事再找你。”
“不用,你不用急着找我,我就是进来告诉你这年事情的。对不起,马夫先生,我借用他一分钟。”她轻轻拎着他衣角来到门口。
楼定风知道客厅的回音会让施长淮清楚听见他们的交谈,心里恨个半死。刚才嘴里恐哧得多好听,要拿她当武器打击敌手。结果呢?不到三分钟她就闯进来揭穿他的虚张声势。
这个章水笙分明是天生下来克他的!
“到底有什么大事?”他咬牙切齿地嘶着嗓门。
“姜文瑜找我们去看‘国际玉石展’,既然你有客要,我和她自个儿去喽!”仿佛担心他横加阻挠似的,没等他回答又自动加上一句:“我们晚饭之前就会回来,你不用麻烦江先生跟着我们,好不好?”
施长淮隔着一段距离瞧见她的表情,心头一动,以前水笙也常常软着嗓腔求恳他,神情便和她此刻的姿势语态一模一样,轻晃着对方的手臂,红滟滟的嘴唇略微噘翘起来,腻在人家身上拼命喃问着:“好不好?好不好嘛?”
她用这等温雅可爱的方式求告,教人怎舍得说“不”?
随即又泛起酸涩难言的滋味。以前他是唯一有幸受到她这般祈求的男人,而今,她甚至不复忘记他了……
“不行,明天再说。”楼定风显然比他狠心许多,一口气拒绝,想都不用想。
“可是今天是最后一天。”
“那就别看了。”他完全不留商量的余地,转身欲走回客厅。
“为什么我不能跟她去?”她眼巴巴地缠上来。
他可以感受到施长淮盯视的眼神,偏偏没法子以一句话简简单单打发她,只好竭力压低声音。
“谁晓得你跟着他出去又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测的意外!你们两个的素行太恶劣,怪不得别人!”
“那么你就应该自愿担任护花使者呀!你答应过在展览结束之前陪我去的,你答应的!如果你没空就应该早说。”
“好好好,别吵了,别吵了。”实在给她缠得没法。“吃过晚饭再说,我先招呼客人。”
“展览下午六点就结束了!”她执意不放过他。
“章水笙!”他火大得快晕倒。“你要是再胡闹,我就──我就──”
“就”了半天也“就”不出什么。她压根儿不怕他,顶多流几滴泪水给他瞧,他就弃甲归降了,楼定风挫败地叹息。
“你去看展览吧!”施长淮突然插嘴。“来访之前没事先预约原来就是我的不对,不好意思再占用你们的时间。”
多么识相的客人兼恩人!水笙霎时觉得万分对不起。
“没关系,你们继续谈,我──呃──”可是她实在不想放弃看展览的机会。
“无所谓,我先走一步。”施长淮走到他们身畔,再也克抑不住,温柔拂开她颊边的发丝。“水笙,楼先生考虑是正确的,为了你的安全因素着想,以后尽量少和那位姜小姐出去。”他别有深意的眼神移向楼定风。“记住!千万不要单独和她出去!”
投与她最终情意悠悠的一瞥,伸指再触了下她的颊肤,转身而去。
为何施长淮特意强调水笙应该避免和姜文瑜独处?显然姓施的知道某些不知道的内幕。他暗暗留上了心。
除了楼定风,水笙不太习惯被其他男人扶碰,然而马夫先生表现出对她无限亲密的感觉,委实太过奇怪,害她莫名其妙被他模了好几下。
“他好像和我很熟耶!”她不解。
“这要问你自己呀!为什么人家只见过你一次,就和你这么熟悉?”他沉着一张臭脸。
真令他丢透脸!此刻施长淮恐怕躲在车子里偷笑他色厉内荏,嘴里说得好听,表现出来全不是那么回事。这个该死的章水笙,当真以为他不敢把她吊起来?
……
好吧!或许他敢,但是他不会这么做。说来说去,保能怪自己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