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禁忌!她立时了解,聪明地换个话题。
“我替婉儿买了一只大狗熊,她忘记带走。请你帮我带回去给她。”
他答应一声,注视她踩着曼妙的步伐走向楼梯。
“呵!”她忽然笑出来,回头看他。“那个小丫头想当月下老人呢!拼命向我推销……”她笑着没说完。
想起小家伙成日对他疲劳轰炸的内容,他也忍俊不禁。“我了解。同样的好事发生在我身上,我只差没买个耳塞二十四小时戴着。”
一个古灵精怪的小表头,剎那间交错在两道毫无接点的并行线上,拨弄着一双翻云覆雨的小手。
如果没有婉儿,他们不会相遇。
两颗相异的心灵浮起相同的思绪。
静谧的气氛隐约改变,空气中弥漫一股轻微的悸动。缠绵悱恻的歌声在灵魂深处温柔荡漾!
曾经以为人生这这样了
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
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
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
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没有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
是前世的因缘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只要你重回我怀抱
是命运的安排也好
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
他恍惚了,任歌词包裹住一颗挣扎的心。
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
这,岂不是他的写照?
迷惘看去,她的脸上带着一抹相同的怔仲。
而,他和她,截然不同的磁场,却在难以言喻的牵引中相互感应。彼此散发的频率,竟联系成相同的波长。
是存心的捉弄?是命运的安排?
他不知道自己已在迷乱中走近她身前。抬手一探,她的俏脸触手可及,轻掬满掌的细致柔媚。
她就在不远处──不远──丝毫不远──尖锐的铃声划破魔咒。
她吃了一惊,瞪向一具红色话筒,眼中的神情令他的心揪紧。她在害怕!
“是谁?”他问。
影倩摇摇头绽出一抹黯淡的微笑,向前拿起话筒。他紧紧盯住她,发现伊人的脸色因为话筒彼端的讯息而更加苍白。
“别再找来了!”她匆匆警告,摔下话筒。
“是谁?”他的手轻轻放在她腰间。
没有预警的接触令她轻颤一下,经过片刻的考虑后,终于反身投入他怀中。
“怎么了?”他揽紧怀中颤动的娇躯,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没事。”她勉强镇定下来。“只是一些讨厌的人打电话来闹我。”
“最近常这样吗?”他相当关切。
“还好。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不去理它就会没事了。”
“好吧!饼一阵子如果还没停,一定要告诉我。”
“你想怎样?拉着电话线追下去?”
她倒有心情俏皮起来,几分钟前还吓得花容失色呢!伯圣叹口气。女人果然是善变的!
“我该走了!”从沙发上起身。“婉儿在家里等我。”
淑慧的事情他不愿多说,也无法多说,所以只能微微一笑。
“你下回亲自把狗熊交给婉儿吧!我先走了。”
迟疑半晌,终于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婉儿睡了?”他压低声音,接过今晚的第二杯红茶。
淑慧点点头。“她坚持睡在你房里,我叫不动她。”
反正他也习惯了。小婉儿仍然不时梦见自己出车祸,总会在半夜溜到他床上,蜷在他臂弯里。
“你今晚找我有事?”
她欲言又止,不自在地蠕动身子。老天!原来说谎这么困难,她不会露了口风吧?
“呃,我有一个朋友,他有一辆奔驰车,那辆奔驰有一个凹……反正,我有一个朋友想修他的跑车,托我打听一下行情──”“是谁?”她的朋友他大多认识,没听说谁买了一辆奔驰。
她有点心慌了。“一个新朋友,泛泛之交,你一定不认识。”
“你朋友的车哪里坏了?”如果不严重,他倒是不介意免费替对方修好,反正淑慧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
“引擎盖上被砸凹一个大洞。”
这可不便宜!“板金加烤漆七、八万应该跑不掉。”
什么?“再……加装一套赛车座椅和核桃木的镶板呢?”
“如果这些设备是意大利或德国原装进口,可能再花个二十多万吧!”他纠眉。“谁那么大手笔想买这些?”淑慧已经脚软了。
原来还以为十万块有得找──王磊自己说的──谁晓得越问越心惊。只怪自己对汽车不感兴趣,虽然父亲和未婚夫都是汽车活百科,她却从没费心钻研过。一旦出事只好找其中之一打听,结果非但没有令自己安心,反面扯出更多麻烦。
这下让伯圣起疑了。如果他知道祸是她闯出来的,一定会替她担下来,拿出三十几万还给王磊。她会编出这种谎话,正是因为不想连累伯圣。
可是,如果没有其它人帮忙,她哪来这笔钱还债?
“伯圣,”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想……向你借钱,好不好?”
“借多少?”
她在心头盘算一番。“十万。”
他双手在胸前交叉,默默看着她,久得让她心慌。
“你弄坏人家车子了?”
她的心脏险些停止跳动。早就知道伯圣虽然外表粗率,其实脑筋细密得很。瞧瞧他!不到两分钟立刻导出正确结论。是她不会掩饰,还是他太聪明?
“不是。”她勉强挤出笑容。“是我朋友弄坏的。”
“这么复杂?你朋友的车坏了,何必让你来向我借钱?”
“我朋友拿不出钱来修车……”
“车主?”
“不,弄坏车的朋友。所以车子没得修,他只好向我开口……”
“弄坏车的朋友向你开口?”
“不,是车主找我借钱。”
“既然车主是泛泛之交,你放心借他那么多钱吗?”他指出一个大漏洞。
“呃,她是我很熟的朋友……”
“车主?”
“不,弄坏车的朋友。所以我想帮她一个忙。”她说的话有这么难懂吗?
否则伯圣为何一直搞不清楚谁是谁?
伯圣觉得这番话简直一点逻辑也没有。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拿去。”他开了张支票给她。
无论她有没有逻辑都不重要,反正他已经了解。说穿了只有一句话:她弄坏某位仁兄的奔驰跑车了!
从他十四岁被她父亲收养开始,两人一直是难兄难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两年前若非林伯伯在她二十岁生日当天大力鼓吹,他们也不会想到要订婚。
彼此的关系虽然转为未婚夫妻,心中仍然将对方视为手足,照顾她已经是他牢不可破的习惯。
她接过来,瞄见上面的数字。“不用这么多!”赶紧递还给他。
他没接过来。“留着吧!多了再还我。”
淑慧心虚地低下头来。三十五万!伯圣一定猜出是她做的好事!
“谢谢……”她嗫嚅。
一只大手抚模她低垂的头顶。“你编故事的功力比婉儿还差,该向她学习!”一阵暖意流入心中,淑慧习惯性地偎进他怀中,吸取这份兄长式的关怀。
无论发生任何事,她知道自己永远能倚靠伯圣。
伯圣在心中比较今晚抱过的两名女子,两者感觉却是南辕北辙。稍早的“她”令人心动怜惜,现在的“她”则令人觉得平和温馨。
“你们在干什么?”尖锐的童音愤怒地划破静寂。
两人还没会意过来,一具小小的身体已经挤进中间。
“分开!分开!”婉儿撑开两个人。“你你你──你怎么可以……你和他……不行!你的王磊呢?”淑慧瞪大眼睛。“还有你……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样……那孟阿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