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双只觉一阵痛楚,心如刀割。
“谢谢你送她回来。”杨少怀接过摇摇晃晃的语翎。“辛苦你了。”
“不客气啦!”Tony摆摆手,很性格的骑车走了。
“嗯……恶……”语翎一上楼就冲到浴室大吐特吐。
语双慌忙地拍著她的背,“你明明不会喝酒,为什么要暍这么多?真是!快把这杯茶喝下去。”
语翎狠狠一挥手,“铿锵”一声,茶杯应声而破。
“你滚开,我最讨厌看到你!”语翎眼神狂乱,披头散发的狂吼:“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来历不明,根本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好厚颜无耻的住在我家,俨然以大小姐自居,还抢走爸爸妈妈所有的爱,让我像孤儿一样的长大,我嫉妒你,我恨你!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比我好,每个人都只看到你没看到我,我算什么?而现在……你居然还抢我的男朋友。”
语翎一步步逼向语双,“你说!”她疯了般的掹摇语双,“你为什么这么无耻、这么残忍,你为什么要抢我的男朋友?他是唯一属於我的东西啊!”
“语翎,”杨少怀用力捉住她的手。“不许你对姊姊说这种话,她根本不知情的。更何况——”他知道自己必须残忍一点,才能快刀断乱麻。“你心裏很清楚,我根本不是你的男朋友。语翎,对不起,从头到尾我只当你是一个可爱的小妹妹。”
“杨少怀,你不要再说了。小翎……”凄楚无助的泪水再度滑落语双的脸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姊姊的错,姊对不起你……”
“不要碰我!”语翎如见秽物般的推开语双的手。“姊姊?哈!你真的以为自己是我的姊姊?是爸的女儿吗?你是个外来者,所有的悲剧都是你这外来者造成的,你根本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她用尽全身力气的吼出来。
“语翎,你胡说些什么?”杨少怀斥道。
“杜语双,”语翎微笑的看著她,眼底是一片骇人的青光,她豁出去了!她气疯了!“我是不是胡说你可以自己去找答案,这句话是妈妈亲口对冷湘阿姨说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她哈哈大笑。“这种事情通常当事人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语翎满意极了,她得意的看著语双愈来愈惨白的脸,然后冷哼一声,像胜利者般的昂然往门外走。
“你去哪裏?”杨少怀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语双,急切地问。
“去哪裏都比待在这个鬼地方好!”语翎丢下最后一句话,用力关上铁门,
“语双,语双,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杨少怀焦急的抱住语双,她的手指—片冰冷。
“少怀,我好害怕,”语双全身发抖:“我的直觉告诉我,语翎没有说谎,这裏面一定有问题;我要回去花莲问个清楚,我一定要回去问个清楚。”
***
飞机再过二十分钟就要降落在桃园中正国际机阳了,汪碧莲拿出镶金镜盒补妆,镜中的她虽已年过四十五,仍是明艳慑人。在少女时代举家移民后,她就很少回台湾了,而这次……她缓缓取出L&V皮包中的那份离婚协议书,上面有丈夫杨维樵的签字,汪碧莲莫测高深的微笑——杨维樵,你想摆月兑我?休想!
你这辈子想都不用想,二十三年前我有办法制住你,二十三年后你一样想也不用想!永远!一定又是为了冷蔷那女人!汪碧莲美丽细长的眼睛现出一抹寒光。自不量力的女人,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你好看!
知道丈夫回台湾时,她并没有马上跟回来,汪碧莲不急,她要看看杨维樵和冷蔷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她喜欢享受猫捉到老鼠时,那份慢慢凌迟的乐趣!
步出中正机场前,汪碧莲将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俐落的扔进机场中的垃圾筒。
***
清晨六点,冷蔷懒懒的起床,一夜无眠的她无精打采的为自己煮咖啡,她这几天老是睡不好,心绪纷乱。当她下楼打开大门时著实吓了一跳——
一脸胡碴、神情憔悴的杨维樵正像化石般的坐在她家门口。
“你……你怎么会在这裏?”
“你这么早就起床了?我还以为你会多睡—会儿,看你昨晚也像没睡好,楼上的灯光亮了好几次。”他声音沙哑,眼睛布满血丝。
“你……你是说你昨晚一整夜都在这裏?”一股揪心的酸楚直逼上来,冷蔷只觉心底的“万里长城”正在瓦解,不要……不要再这样……
“你放心,我不是来打扰你,也永远不会了……”杨维樵落寞的苦笑著,“我就要回美国了,可能永远不再回来,这裏已没有我的眷恋、我的回忆;我的回忆已经永远消失了,这一生最刻骨铭心的回忆……在我走之前,只是想来看看你——我这—生最爱的女人,我想坐在离你最近的地方来『感受』你,感受你的人、你的呼吸、你的心跳、你的容颜,就只在这一墙之后……”他无比苦涩的看住她。“这样……我就满足了。”
冷蔷移开水雾茫茫的眼眸。“外面很冷,你先进来坐吧。”
她倒了两杯热腾腾的咖啡,两人面对面的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一股令人心痛的离愁和千般无奈横亘在两人之间。杨维樵情已用尽,心已木然,在百般努力仍告失败之下,他已无话可说了,他只是用一种好深、好复杂,温柔挚情令冷蔷的心为之一揪,紧紧绞在一起的眼光看她,他的唇间有一抹好满足、奸虚幻的微笑。
“能够这样静静凝望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我已很满足了,我心已矣!你说得对,二十三年前我曾扰乱你的一生,二十三年后我就不该再来破坏你的家庭了,蔷。”他彷佛在咀嚼世上最珍贵的东西般,轻轻念著她的名字。
“相信我,你是我这一生最重要、最难忘的女人,你让我觉得这辈子没有白活,我曾那么幸运的拥有你的爱。只可惜缘分尽了……上苍给我们的缘分在二十三年前就结束了;匆匆一晃即过,我们的爱这么深,但缘分却这么浅,造化……也许是我福分修得不够吧,无缘和你长相厮守,但够了……我真的很满足了,我不该再强求了,真的祝你幸福,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祝福你……”
背对著他的冷蔷,肩膀无法自制的抽搐,她早巳泪流满面。不会,她不会再听进这些话了,为什么这男人每次一出现,总足让她柔肠寸断呢?这辈子她所欠他的眼泪,到底哪一天才能还完?泪才能流尽?
杨维樵眼眸中闪著泪光,这是最后一次了,他要一口气全部说完。“蔷,我用我的生命来请你相信一件事——我没有骗你,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当年我看到恍如仙子的你,我便无法自拔的爱上你了。我一向看不起外遇男人的藉口,什么老婆不了解他、家庭不温暖什么的;但当我遇到你时,我才知道不能爱的爱是件多么痛、多么椎心刺骨的事。”
“碧莲是我结婚三十年的妻子,她为我生了三个孩子,不管我和她这二十几年来是怎么相敬如『冰』、怎么貌合神离,我都不愿去批评她。当年我们是门当户对、奉父母之命就结婚的,那时以为没有爱情的婚姻也许也没有什么不好,反正我的父母也是这样结婚的,谁知婚后才一年,我便发现找和她的个性南辕北辙,她那刁蛮的大小姐脾气,以及非要把我践踏得低低的才高兴的个性,已让我愈来愈难以忍受……算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杨维樵乾涩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