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并不是在乎那些工资,一开始只是好想接近杨大哥,能做他高兴的事令她有份成就感。今天她不但将屋内打扫得窗明几净,还在客厅插了一大束玫瑰——香槟玫瑰呢!自林青霞结婚后这种花就红了。
所有的灯都来灭了,只剩用餐室桌上的法式烛台兀自生辉,她只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杨少怀一打开大门,—个黑影立刻窜出来,并蒙住他的眼睛。
“做什么?什么人?!”他大喝。
“少怀!少怀傻!怎么了有小偷吗?”杨维樵闻声立刻冲上来。
“哎哟!”杨少怀三两下就擒住她了,还扳作她的手。语翎尖叫出声,“杨大哥,是我啦——”
“小翎?”杨少怀掹地松开手,灯光大亮。“你……你没事躲在这做什么?”
“我……只是想吓吓你,跟你开开玩笑!”语翎揉揉楼发痛的手臂。
“少怀,这住宅……”杨维樵有趣的看着他俩,他想,这女孩会是儿子口中“不理他”的女孩吗?不会吧!她看起来顶多十七、八岁,一副顽皮十足小女孩样。
“爸,这是帮我打扫房子的工读生小翎。小翎。这位是我爸。”
“杨伯伯好好!”语翎慌忙行礼。“对不起……我太冒失了……”
“没事没事。”杨维樵笑迷迷地看着她,他对这女孩有股熟悉的奇异感觉,“手臂没弄锡吧?我儿子出手很重的。”
“还好。”语翎吸着气。
“坐下来让我看看。”杨少怀卷起她的袖子帮她揉揉瘀青的地方,然后找了块止痛胶布帮她贴上。
“哗!儿子,好丰盛的晚餐啊!”杨维樵走进餐厅,“看来我们今晚有口福了。”
“小翎,”杨少怀盯着她。“你又帮我做晚餐了?”
“困为补习班下午没课!”语翎低下头。“真的没课,我没骗你!我想煮一些好吃的东西给你……”
“小翎,我很感激你所做的一切,但我不是告诉你别再为我煮饭了吗?”杨少怀叹口气。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念书考大学,当初如果不是你的坚持,我也不愿让你分心来打工。我不认为你真的非赚取零用钱不可,所以你只要替我扫扫屋子就好,其他的事统统不要做。如果为了这些事占去你太多时间,而使得你没能好好念书,那我就太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父母的苦心。”
但我是自愿的!我甘愿为你做任何事啊!语翎在心中狂喊著。
“对不起……”她仍旧垂著头。“我知道了。”
“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要多花点心思在书本上。”杨少怀模模她的头。“不然我可要考虑停掉让你来打工,叫你专心念书了!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再见!”语翎别过脸,匆促地往门口冲。
“喂,小翎!小翎——”
“快去追啊!呆子!”杨维樵夹了块葱爆牛肉津津有味的嚼著。“你真是块大木头,人家好心好意的烧了一桌菜请你,你不但不感激,还板著脸训了人家—顿,啧啧啧!我杨维樵怎么会生出你这儿子呢?交得到女朋友才有鬼呢!”
“啊?”杨少怀呆呆的站在原地。
“快去啊!”杨维憔瞪著他。“你伤了那小女孩的心了。”
“哦!”杨少怀这才大梦初醒似的往外跑,一追出墙外他就煞住脚,因语翎并没有走远,正缩在墙角下嘤嘤的啜泣。
他慢慢走过去,“小翎……”杨少怀艰难的说:“对不起,我……我知道自己刚才口气重了点……”
语翎迟疑了一下,才慢慢抬起头,用一双含嗔带怨的泪眼看他。
“唉!你别再哭了!”眼泪真是女人最大的武器,杨少怀手足无措道:“是杨大哥不好,是我说错话了,小翎,拜托你原谅我……”
“原谅你可以,”语翎带泪的大眼睛慧黠的瞅著他。“但你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十个条件也答应。你说!”
“不许你再动不动的就想Fire我!我要永远的在这边工作!”
“这……”他有些迟疑,“伹万一你的功课……”
“没有什么万—,不许说不!”语翎立刻说:“我的成绩自己会注意的,我上次不是拿模疑考的分数给你看了吗?我考了三百八十六分,进步很多了。”
“好吧!”他投降了,他怕透了女人的泪水,眼前还是先答应再说,“不过我仍然坚持你不准再替我煮饭。”
“知——道——了—!”语翎慢吞吞的回答,却又申吟一声:“哎哟!”
“怎么了?手臂痛吗?”他紧张的问。
语翎瞅著他、“好痛!记得小时候每当我擦破皮时,爸爸就会亲亲我的手指头,说这样就不痛了……”
“你……”杨少怀愕然地看著语翎。
语翎涨红了脸,但仍坚持的看著他。
杨少怀看著——自己妹妹雪伦一样大的小翎,她还只是个小女孩,是自己多心吧?也许小翎希望的只是一份兄长之爱……他慢慢执起语翎的手,极温柔,极圣洁的吻在那纤白的指头上。
***
火车一站站的飞驰而过,语双知道还有几分钟就要到台北了。她疲倦的伸直长腿靠著车窗。和骆风这样的“结果”,她原先即隐约的猜到,却又一直逃避去面对,而今……终於尘埃落定了……
好累……是心裏的累,刚结束一段多年来的“单恋“,她不晓得该如何重振旗鼓去投入万丈红尘、竞争激烈的台北,还有……那对咄咄逼人的炽热眼神……
回去该如何面对杨少怀呢?也许真该辞去工作,再另外找个差事吧?语双胡思乱想著。下了火车,搭著电扶梯到了台北车站一楼,她的眼帘慢慢映出一束娇艳欲滴、夺目抢眼的酒红玫瑰——红得惊人,红得教人喘不过气来。
她的视线由玫瑰移到了男人的眼睛。
“本来我想去花莲接你回来,但你家人说你出门了。”他满脸胡碴像个逃犯,但眼底却有炫人的光芒。“我想了两个晚上,语双,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压下最后一点自尊,请你给我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如果……”杨少怀凄然一笑。“如果将来你乃选择『他』,我也无话可说,到时我……就死心了。”
语双呆呆地望着他,在那一瞬间她真想扑入杨少怀的怀里,告诉他:没有那个“他”了!没有骆风了!但这样公平吗?这算什么?这样对杨少怀公平吗?她只是默默瞅着他,瞅得自己心都痛了。
“怎么了?”杨少怀帮她接过行李.“很累是吗?不想讲话没关系,我先送你回去。”上了车,一股浓浓的倦意袭击了她,她昨晚一夜无眠,上了火车后却怎么也睡不着,此时的她只觉得好安心、好依赖的感觉。她闭上眼、感觉杨少怀替她披上了外套,车子走走停停。她睁开眼睛一看是在信义路四段,杨少怀把车停在路边,仰头观看一栋多功能智慧型大楼,她知道这栋楼也是他设计的。
“怎么了?”
“今天早上我才接到电话,”他的眼中闪出光彩,像在看一个杰出的孩子般。“这栋大楼获得亚洲杰出建筑大赛的首奖。”
“真的?”语双全醒了,喜不胜道:“恭喜你!真的恭喜你!”天哪!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当时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告诉你,我只想和你一起分享这份荣耀。”
语双又呆住了。心底一阵揪痛。她不要!她不要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接受这份感情。
她收回视线。“恭喜你了,晚上公司一定会为你举行庆祝会吧!恕我头疼不能参加了……麻烦你送我到南京东路那家美容坊好吗?就是我朋友柯沛琳开的,你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