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首次接不上话,看看袁仲邦再看看自己的嫂嫂,后者投给她一脸爱莫能助的同情笑容。她哑口无言,而丽娟原本电波乱放的狐媚嘴脸则换上一脸尴尬。
等到婶婶一行人匆匆告辞离去后,乔咏心余怒未消,绷著一张俏脸回到房里,房门还甩得有点太用力。
袁仲邦摇摇头,尾随她身后,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不准借他!”乔咏心冷著声音,头也没回的说道。
美其名说是借,弘义从来不还的,为了钱、为了利,能挖就挖,有便宜尽量占,有时是叫叔叔出面,一副被钱逼急的可怜样;父亲有时心软,拗不过弟弟的苦苦哀求,勉为其难拿出自己半生积蓄助他们渡过难关。真是太笑话人了!坐拥一大片祖产的人会叫穷?随便卖一块地都强上乔泳心他们家太多,那些好心借出的钱总是有去无回,直到父亲的钱都被骗光了,叔叔也几乎不再上门。
“不会的。”袁仲邦摇摇头,“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借。”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得出咏心对他们的敌意,他不会傻傻的去膛这浑水。
“我根本就不承认这些亲戚。”她背对著他擦去泪水,用力吸著气。平常没往来,一发现她的男友大有来头,所有人又全巴过来攀关系了!
“何必为了这种人哭呢?不值得……”他有些心疼。
乔咏心用力抹去掉落的泪水,想克制却又管不住。
袁仲邦不发一语的从身后抱起她坐上床沿。
她的怒火瞬间冷却泰半,睁著一双泪湿的眼回望他,脸上写满了委屈。
“对不起,造成你的困扰……”她咬咬下唇,模样惹人心疼。
“我知道怎么应付这种事。”他一点也不以为意,皇帝总有几门穷亲戚,恳求拜托的事早已习以为常,不只他们乔家,袁家本身也有不少这类人,与她交往之前,他就已有这层认知与心理准备。“你最近好像比较不快乐。”他凝望著她阔口。
她的心紧了紧,因为他的关怀而感到温暖,她像无助的孩子,螓首靠上他的肩头。“我只是觉得好烦、好乱……”她流泪轻诉。
“为什么?”隐约察觉有问题,只是她愈来愈沉默,让他犹如隔著一层迷雾遍寻不著答案。她的肢体动作在不自觉间变得愈来愈依赖他,仿佛怕他消失,但他却感觉得到即将要消失的人是她,这令人非常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乔咏心紧紧的抱著他,不断掉泪,她只知道自己好爱他,爱得好心痛、好心酸,这份感情深切得足以颠覆自己的生命。
袁仲邦只能回拥她,轻轻叹息不再追问。她像只美丽却脆弱的蝴蝶,太过用力只会将她捏碎,唉!那个阳光般甜美的女孩到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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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鬓影,把酒言欢,袁氏大家长的生日宴会上冠盖云集,往年都是办个小聚会,邀请几个至亲好友吃顿饭聚聚,这回一反常态大肆铺张庆祝,连受邀人士都不免感到纳闷。
乔咏心身著一袭白色晚礼服,削肩的设计,高束的领口,长及脚踝的合身窄裙开了一边的衩,极似富有中国风味的旗袍。方姨特意将她的长发编成一条辫子,垂落在她白色襟前,模样较年轻活泼,却又展现柔媚如水的动人风韵。
袁仲邦挽著她出现在会场上,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么正式的宴会,心里难免紧张,频频深呼吸缓和自己的情绪。
“紧张吗?”他低声问。
乔咏心摇摇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她像随时会飞走一般,笑容显得很不真实,袁仲邦暗暗揪心,斥责自己的胡思乱想。
“平常心看待就好,不要想太多。”他握了握她的手,甩开那阵烦躁:若非今天是父亲的生日一定要出席,他真不想带她来这么多人的场合。
“嗯。”她柔顺的点点头。
当他们一出现,立刻成为众人争相巴结的对象,情况不比婶婶一家子逊色;只是上流社会人士更懂得包装,不会赤果果的展现自己的企图心,原本只是单纯的生日聚会,但因为扩大了规模,各色各样的人都有,这类情况本就不可避免,袁仲邦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你的舞跳得愈来愈好。”舞池里,袁仲邦拥著她翩翩起舞。
身为袁氏大家长的儿子,他有负责开舞暖场的责任,乔咏心态度从容、优雅而沉著,和以前那种惊慌、害羞的模样全然不同,想来方姨教有方,这几个月上的课有了显著的成效。
乔咏心只是淡淡的微笑,这就是上流社会,交际、应酬、跳舞,衣香鬓影,似梦似幻,一切的浮华显得十分不真实。
“这个周末我们到北投去做温泉之旅,延续上回没有成行的计昼。”不愿见她没有生气的样子,袁仲邦说出心底早已成形的决定。
“真的?”她的脸微微亮了起来,添上一丝光彩,“可是我还有课……”她的脸色再度黯淡。
“请假别去上了,我没要求你样样全能,再说我们也好久没约会了。”他温柔低语。
乔咏心动容在心底,她是多么爱他呵!这样一个温柔又深情的男子,谁能抗拒他的魅力?
“生日快乐!”众人举杯同贺,欢庆主人过大寿。
“谢谢各位拨冗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在切蛋糕之前呢,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袁大家长笑容满面,拱手致谢,身边站著自己的妻子。“小小一个生日会还劳烦众人前来,实在有点小题大作,其实我只是想藉这个机会向亲朋好友们宣布我儿子仲邦要结婚了!”
众人一片哗然,大家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地讨论。
乔咏心怔在原地,四周的讨论声热烈,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她却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愈来愈大。
“今晚他的女朋友也来了,大家可以借这个机会认识认识,这个宴会就当成是他们的订婚宴吧!”袁大家长满意的说道,与身边的黄瑞芬皆是一脸赞同欣慰。
群众微微鼓噪著,好奇的目光渐渐聚拢,众人争相目睹这个幸运的女人是谁。
袁仲邦被父亲的一番话吓了一跳,来不及解释就被四周涌来的恭贺声打断,他只能扬起笑容回应众人。
乔咏心脑子一片空白,所有声音都进不了她的耳,她觉得自己就像突然被抓到镁光灯下,惶然无助的面对群众,做不出任何反应。呆呆望著众人的目光,茫然的看著袁仲邦与众人寒暄,笑得很灿烂,嘴巴一开一阖的,她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她像突然掉进一个无声的世界里。
她转动著目光看向前方袁仲邦的母亲,她的脸上带著笑,这表示什么?她已通过他们的检验了?有资格成为袁家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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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父亲会突然这样宣布,订婚宴应该更隆重的。”袁仲邦握著她的手,有些歉疚的解释,但脸上满足的笑容可以看得出他十分开心。
乔咏心低垂著眸光没有说话,此刻祝贺的人潮稍退,音乐浪漫的响起,宾客双双对对相拥滑进舞池,这才终於有了谈话的机会。
“你不高兴吗?”她的沉默让他紧张了起来。
“我只是一时没办法接受。”她抬起头来,深深的望著他,为什么望著眼前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她竟有茫然的感觉呢?
“我们结婚是早晚的事,我早就想向你求婚了。”握起她的手,他深情的印下一吻。
乔咏心微微一笑,笑得有些缥缈、有些遥远。她似乎变了,不知从何时起,变得会隐藏、变得木然,以往对事物的感受度是那样强烈而真实,在阳光下辛勤的挥汗做生意、卖力的向客人兜售商品,开心的收钱找钱,但一切都像是遥远的过往;从踏入袁仲邦的生活圈开始,她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缠住,被催促著一步步往前,如今走到这步田地,她仍有不切实际的感觉。一切像是一场梦,一种莫名的沉窒缓缓压制著她,看不见,却也挥不去,像是裹了一层厚厚的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