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登入注册
夜间

天人染灯记 第1页

作者:连城不决

“太乙真图现,江山色变,有一奇星降世,喜恶未定,红光动,将灭天下……”

“奇星?”低而淡然的声线,让人无从分辨好听与否。男子的容貌透出净雅绝世般的超然淡定,无法揣测年龄的神韵甚至男女之别,素白衣袂微浮渺动,清晰的身形在眨眼间也宛若尘烟飘影,他缓缓续道,“千年一奇星降世,先生乃当世千年奇星,又何来星降?”执白子,袖起袖落,截住黑子去势。

“天人又怎知,既是奇星,又岂会遵循天降?何况乱世奇星?”中年男子呵呵淡笑,额间鲜红朱砂所绘天眼图,宛若早已看透前古往今。

黑子迟迟未落下,执白子的男子也知弈局不能继续,放下白子,抬起如碧湖般透彻清亮的深眸,“乱世奇星,即是祸星。”

“天人是否已窥视天下?”

“先生明知故问,我不司仙职,不管福祸禄财寿,不经城隍鬼门七世道,只是闲游天地间无所事事的区区散仙,窥视人间———于我无用。”他是生于天地,殁于世破,无情又无欲的天人,天下于他而言可能也不比一盘弈局重要多少,“先生,不落子吗?”

“天人生于天地创世之初,迄今何止千百亿万年,看破了人间朝代更迭、红尘俗事。而贫道虽是千年奇星降世,却月兑不掉凡胎,人生短短数十载,贫道终究是俗人,甩不掉七情六欲。既然有窥古掘今的奇能,贫道又岂能明知乱世奇星将灭世而不为所动呵。”长长叹息,他终究也是凡人,喜、怒、忧、惧、爱、憎、欲皆具,惜人命,忧天下,而不舍它毁于一旦。他做不到天人的无实无虚无我埃。

“天人插手不了奇星降世的天下。”天人也非万能,奇星乃天命每每循序月兑轨而降,是太古浩瀚给人间,同时也是给天上人的考验,已经不是天人神力所能触及的范围了,非他不尽人情。

醒世道人突然仰天而笑,青黄衣袍垂垂而立,他朗声而问:“天人可知千年才降世一名的奇星,却在现世两两相撞会又何后果吗?”

“不知。”奇星之命天人难测,他也不会例外,却隐隐有股不祥涌上心头。

“天人应不知,天命月兑轨,二奇星现于一世,天下命盘也将毁于一旦,天上人间必亡!唯奇星之命能窥奇星!唯奇星之命能改奇星之命!”双手结印,在天人出手阻止前,三指直直插入额间朱砂所绘天眼图,“以吾之天眼封降世奇星之天眼!以吾之命封降世奇星灭世之天眼!瘟!”天光迸射,人间顿时乌云密布,雷电斩射。

无欲无求的天人终于露出惋惜之色,“你又何苦,自毁奇星之命改天命,你的身魂也将自毁,失神力,坠入凡世轮回……”

甚至,因擅改天命将永生永世轮回修罗畜生道,这些醒世道人都知道,但他却笑了。神形具毁血丝溢出,他却依旧泰然,“二奇星命轨已连,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天人啊,这不只是人间的劫数,天庭地府亦然。这是贫道做人的执念,贫道尽力于此,剩下的只能一切劳烦天人了……呵呵,天人毕竟未经凡世轮回,不知做人的乐趣啊,有机会不妨人间走一遭。贫道先至地府走一步了……”语毕,无声无息地咽下了气。

扁洁的眉宇间不再平坦,眸间空明依旧,但无奈更深。

“到死仍不忘说笑呢。”举手微拨,衣袂如青烟般浮动,光芒四起,消蚀去道人的肉身,眸光无奈的天人再一挥手将光芒收于掌袖中,微微叹息,看着桌上残留的弈局,“看来只能等待下次轮回再续了。输赢无谓,攻心而上,醒世道人,你逼得我也需走人间一遭了。”

第1章(1)

宋,元丰六年,神宗听从国师张天符之言“帝之后宫有祸水红颜刘氏,此女不除,帝之江山不保”,拧密旨赐毒酒予后宫刘妃,宫外宣久病不愈,猝亡,即日厚葬。

元丰八年,神宗突染恶疾,行难起榻,重不能言,不日崩天。第六子延安郡王赵煦即位,称哲宗,改元“元祐”。新帝时年十六,尚少,尊祖母高氏为太皇太后,比照宋真宗皇后刘娥垂帘听政,代少帝理国家军臣大事。

王都开封西郊,国师张天符静修道观,深远得宛如不见尾影的漆木回廊,身着黄袍的少年足以让三千后宫佳丽无颜色的绝世容颜略露邪气之色。

“国师呢?”薄艳的红唇勾起,腰件瓴琅翠玉随恣摇摆,轻狂毕露。

年轻的道童,手执蒲扇,一身素色青衣,脸庞依然稚女敕,但一双漆黑瞳仁却出乎年龄所该有的清冷沉寂,他微微侧下头,“师傅于数日前进天佛山闭关,三月后归。”

“他倒聪明,知朕要找他清算,懂得先躲起来。”“啪”地打开金箔纸扇,不动声色地掩住眸见隐隐杀气。

“师傅临行前交代,待他回来皇上您自会留他。”

“哦?”

“红微星出,太乙真图现。”

道童脆声而言,却让天子微变了脸色,随即又恢复了闲散自若,“太乙真图现世,张天师认为于朕是喜或忧?”

“师傅道,如若吾皇能得此奇图,寻得江山龙脉,那我朝必能荣世鼎盛,疆域无涯,奇珍如累,此番盛世前所未有,皇上社稷江山也将与天地同齐,赵世皇荫绵延不绝。但,若此天赐神图为奸人所得,毁皇上江山龙脉,那……”并非道童不敢言,而是张天符当初语音迟疑不绝了。道家说,言即若行,讳言忌出,疑易招祸。

沉思片刻后,右手收起纸扇,轻敲左掌,不改轻狂笑颜,“国师还说了什么?”

“师傅还交代若皇上独自前来,便将此蒲扇交予皇上。”

“哼,蒲草捕风,堤岸观水斗,暗指朕该收心了吗?也罢,天下毕竟不能交给一群女人,至于什么时候拿回来……现在,仍时候未到呵。”笑容愈加诡异妖艳。旋身欲离时,却又陡地定住身形,细长的眉目微弯起,细看起面前的瘦小道童,“你小小年纪,处事不惊,言而未乱,绝非一般道观小童。”少有人看到他还能如此镇定气平。

素致俊秀的小脸昂起,淡定回道:“我乃师傅唯一入室弟子,戚灯染。”

元祐三年,帝大婚,娶眉州防御使马军都虞侯孟元孙女孟氏为后。时至今日,高太后仍未放下手中政权交予皇帝。

皇都东京汴梁没有禁夜制,于是夜市刚闭早市就开,又“鬼市”之称。商铺沿街开门,夜如日昼,热闹非凡。然而,相较夜市的喧哗,大内皇城却静寂得吓人,亥时便宫灯尽灭,唯有几盏守夜灯摇曳在宫廷森黑的回廊中,孤零零地衬得禁城更是阴森骇人。

“哎呀呀,鬼节还未至,皇宫内院就很有一副闹鬼的架势啦。”说不上幸灾乐祸,纯粹看热闹般的少年嚷嚷道。鲜艳的异族翠服及身,和着少年似乎天生爱笑的眼、讨喜的面容,却也没让大内侍卫觉得好过多少,各自青白了一张脸。

爆内夜见白影游荡被吓得半死的人已何止半打个,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了,分明就已经是在闹鬼了嘛。民间鬼魅之说近来有大盛之势,如今终于连皇宫内院也不放过了,惹得宫内人人自危,一入夜也不瞎逛了,拴了门,裹了棉被一身,反正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身边跟着的是当朝高太后远嫁契丹的嫡公主所生的世孙麟王子。虽然麟王子在他们这些“小”人面前表现出一副将求知欲发挥到极至,甚至不惜冒着被鬼魅捉去的危险亲临险地的样子,但也摆月兑不了他实际就是在找麻烦的嫌疑。偏他在皇族贵戚面前又极尽欢心唇若含蜜,深得高太后等妃后贵妇的宠爱,身份尊贵得让他们即使掉光十八代的脑袋也不够赔他一根寒毛,着实让他们这些只能万事皆忍的大内侍卫———想哭。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单击键盘左右键(← →)可以上下翻页

加入书签|返回书页|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