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把我的铅笔盒拿走了?”
开学第一天就发生这种事,四年级的莉真四处翻找,书包和各种可能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她刚刚还摆在桌上的铅笔盒。别的同学总喜欢欺负她,例如在她要坐下前拉开椅子害她跌倒,或者是像现在一样把她的东西拿走。
其他小朋友都当作没听见她的话,玩耍的玩耍,吃零食的吃零食,有一个女孩子看到莉真孤立无援,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人以眼神制止。
莉真咬咬下唇,出了教室。
有个叫纯义的男孩子见状大喊:“哟!又要去找老师打小报告啊!”
“没办法!她没有爸妈可以告状,有事就只能去找老师呀!”另一个也嚷嚷。
莉真听到大家的奚落,眼泪开始打转,但她并没有哭出来。
大家开始鼓噪:“哭啊哭啊,女生最爱哭了!”
莉真心想,她要是哭出来就输了。她冲上去站在纯义面前:“一定就是你拿走我的铅笔盒,拿出来!”
纯义站在一群男孩子中间,他一向就是孩子王,没人敢违逆他,只除了好强的莉真。
“不要乱讲啊!我怎么知道你自己丢到哪里去了?”
莉真跑到纯义的座位,纯义没来得及阻止她。
“你干什么?”
她从抽屉中拿出了自己的铅笔盒。“你看!我没有冤枉你吧!丙然是你拿的。”
他的脑筋动得很快,立刻反应:“你把东西摆在我这里做什么?暗恋我是不是?想多跟我讲话对不对呀?”
一干“手下”听了都大笑起来。
莉真忍不住气哭了,将铅笔盒往地上一丢,快步跑到厕所去,路上撞到了正经过走廊要来上课的月慈。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莉真红着眼睛,对着镜子自问。
因为上课钟已经敲了,厕所除了她外并无他人,莉真索性放声大哭,不怕别人看到她掉眼泪的样子。
月慈到教室将事情原委搞清楚后,温和地斥责了一下纯义等几个带头的孩子,就来到了女生厕所。
“……大家都欺负我,在学校这样,在家里也一样,常常莫名其妙对我又打又骂……”
原本不愿多说的莉真,在月慈的循循善诱下,抽抽噎嘻地哭诉她所受的各种不平等待遇。
失去双亲的莉真与祖父母一起住,而迷信的祖父母认为是莉其生性带克,对她从不给任何好脸色看。
月慈尽力安慰她,不过莉夏在学校吃苦事小,她更担心的是莉真的前途。
她在小学任教,问题还不严重,但是附近的国中里有位老师告诉她,班上如果有女孩子突然辍学失踪,八成是被父母卖到都市去从事行业。
虽然近年来情况渐渐改善,不过月慈去作家庭访问时,就感觉到莉真的祖父母对她的态度,说难听一点,恐怕勉强养着她就是为了以后卖给人家。
月慈已尽力劝导,可是根深蒂固的观念难以破除。
她有时会想,要是在都市里的学校,就不会遇到这种事吧。可是都市小孩也有都市小孩的问题,恶性补习拼升学率、帮派介入校园,老师真是不好当哪!
不过从事教育工作,她至少是为了理想努力,月慈从没后悔过自己当初改行的选择。
将麦可托给隔壁的晓梅照顾,月慈只身一人到台北去喝王仁柏的喜酒。
原本没打算去的,但许久没联络的蓓蓓特地打电话来怂恿她。
“他都寄喜帖给你了,可见希望你去呀!应该没问题啦!反正那天星期六放假,我们都会去,还会带宝宝喔,你就当作来探望朋友,看看宝宝呀!”
蓓蓓三个月前生下了个男孩,原本小陈开玩笑要取名为“陈水扁”,两人吵一架后取了中规中矩的“乐凡”,希望他一辈子平凡而快乐。
扁是在电话中,月慈就可以感受到蓓蓓那股幸福,这三年来他们一定过得很好,就像那命名一样平凡快乐吧!月慈将过去的事情回忆一遍,愈想就愈觉得好想见见所有以前的朋友们,不管当初和乐融融或是水火不容的朋友,她都想看看。
于是她一反初衷,接受了蓓蓓的建议。
来到会场,在签到簿上写上自己名字后,面前的人霍地站起来。
“你好!我是新郎的弟弟王仁梓,我们见过面的。”
月慈这才想起来,三年前她去王家拜访时,王仁梓很殷勤。不过事过境迁,月慈悔婚后,王仁梓自然不欢迎她。
月慈勉强笑笑,王仁梓开始吹嘘起新娘美丽大方又聪慧,还有王仁柏工作顺利,再过几年就有机会升副理。
这些话显然是故意要说给月慈听的,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早预料到会遇到一些不友善的眼光。
“哎呀!好久不见,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漂亮啊!”
救星来了!月慈转身看见推着婴儿车的小陈夫妻俩,蓓蓓的嗓门依然很大,只是两人的身材都变得比较圆润。
大伙寒喧了一会儿,得知小陈现在是个超级业务员,蓓蓓的工作也很顺利。听到刚刚王仁梓奚落月慈的小陈,刻意大声说:
“一年前换公司后,虽然也只是作业务,可是新公司制度齐全、服务周到,让我对客户推销时也比较有信心。现在我的底薪加奖金,比一个当副理的还多呢!”
虽然这样比较谁赚的钱多没什么意义,不过这番话还是让人暗爽在心底。
就座后,蓓蓓小声对月慈说:“你看王仁柏,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
月慈瞧新郎那桌,她以往所参加的婚礼大多是新郎新娘坐在中间如木偶般,而周遭长辈大声谈笑,主导一切;但是这场婚礼小惠强势多了,她和大家尽情聊天敬酒,而可怜的王仁柏却一副插不上话的吃瘪样。
此时王仁柏抬头,正好与月慈眼神交会,他好像有许多话想说,不过小惠不高兴地赏他一记卫生眼,王仁柏只好无奈地别过头去。
“你看你看,他被新娘吃定了,这么怕她。可见如果你当初个性强悍一点,就不用受王仁柏的气了。”蓓蓓说。
月慈摇摇头:“我觉得婚姻就是要两人互体互谅的平等关系,不是一方压过另一方,他们这样也不会多幸福。”
小陈、蓓蓓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这时会场相当喧闹,让婴儿车内睡着的小乐凡醒来大哭。
夫妻俩忙着照顾起小宝贝,月慈不禁想,很多婚礼都乱糟糟的,一堆不熟的亲戚起哄胡闹,一点都没有甜蜜的气氛。
在她幻想中的婚礼,应该是只讲三五好友,行简单的仪式,在好友祝福中完成终身大事。
想太远了,她恐怕一辈子都没有这种机会。
到新郎新娘巡桌敬酒时,在月慈这一桌,小惠还特地点名月慈敬了她一杯,王仁柏也装出僵硬的笑容。
“什么嘛!一副胜利者的样子,明明是捡人家不要的。”有熟知内情的人偷偷在背后嚼舌根。
喜筵就在这窃窃私语下结束了。
依礼新人站在出口送走每位宾客,月慈走没几步,王仁柏突然追上她。
煞那间,整个会场的气氛都冻结了。
月慈不知所措地看着王仁柏,不知他要做什么;而王仁柏笑了笑,双手握住月慈的手。
“祝你早日找到好对象,我也能去喝你的喜酒。”
一笑泯恩仇,即使王仁柏很会作戏,但这次月慈从他眼中看见不同于以往的诚恳。
“谢谢,我也祝你们婚姻美满,家庭和谐。”月慈诚心诚意的回答。
在小陈夫妻俩的坚持下,月慈在他们家住了一夜,闲聊家常并逗弄宝宝。原本小陈还怂恿说隔天是星期日,大家一起四处逛逛,但月慈谢绝了他们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