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离开医院后,他决定去找筠庭“自首”兼“招供”,却没想到——好死不死,居然让他目睹这幕令他难以承受的青天霹雳!
虽然相隔了十几公尺,他仍清楚地看见筠庭家门口的一切动静——尤其是筠庭亲自将资料夹交到柯绍朋手中的残忍画面!
此刻,他但愿自己是千度以上的大近视,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想看,至少,他还能沉醉在自我编织的梦幻中,天真地相信自己没有爱错人,自欺欺人地相信筠庭也是爱他的……
偏偏,他的视力该死地正常,所有他拒绝相信的事正在他眼前真真实实地发生了……噢,他从没有这么痛恨自己的良好视力!
就在筠庭正转身进屋时,目光不经意瞥见沉沉夜幕中的赵毅翔,她心头一震,强烈的恐慌袭上心头——他看到了……他全都知道了……
他远远遥望着她,什么话也没说,深深沉沉的眸子,一如这幽冷的夜,然而,筠庭却清楚地在他眼中读出了浓烈的悲愤、心痛与——恨意!
她倒抽了口冷气,浑身掠过一阵悸痛,心直往下坠……
他误会了……
不,她不能任他就这么误解了她,她张口想解释,但,为什么喉间好似哽着硬块,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她的无言,却好似一把利刃直捣赵毅翔的心扉,撕碎了他的心,也撕碎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
他好恨!恨现实的残酷,恨自己竟傻得去相信这美丽的骗局、恨自己多舛的情路……
等什么呢?他还在等什么、期盼什么?事实已如此明显地摆在眼前,心已寒透、伤透了,又何需再说什么?
他默默转过身,如来时般无声地消失在冷寂的夜色中。
筠庭望着他消逝的背影,全身的血液有如被抽干了般,无力地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悲痛的热泪刺痛了她的双眼。想起他临走前眼底那抹悲绝的寒光,她的心霎时扭绞成一团,森冷的寒意袭上心头,她没来由地打个寒颤,突然间觉得好冷、好冷……
***
筠庭不知道她是何时回到屋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床沿坐了多久,更不曾注意到泪珠一颗颗地滑落颊边,未曾稍停。
许久,她漫无焦距的眼轻轻眨动了一下,毫无生气的苍白容颜浮起深刻的痛楚,麻痹而伤痕累累的心再度敏感地疼了起来——
她究竟在伤心什么?这一天早晚会来,这点不是她早就清楚的吗?那么,她为什么还这么痛不欲生?或许,是她没自己所想象的那么坚强,也或许,她没料到自己对赵毅翔的爱意竟如此之深,深到无法承载他的恨!
这本就是一段不该有的感情,结束是必然的,失去他,也是当初预料到的,但,为何她会有锥痛心扉的绝望?莫非,她也曾抱过希望?希冀他们之间仍有转圜的余地?
别傻了!赵毅翔肯定恨透了她,她曾有的背叛行为,早已成了他们感情的最大阴影,更注定了他们之间不可改变的必然结局,这是她一手造成的,她比谁都清楚这后果。
可是,就今天的事而言,她没有错!她只是想为他做点什么,因为清楚公司里有内奸,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不使对方有机可乘,今天交给柯绍朋的不过是一份做假的资料,目的是为了暂时瞒过他,以免他再搞任何暗箭难防的小人手段。这么做也错了吗?为什么不相信她?为什么要曲解她的一番苦心?
她好想告诉他,她没有对不起他,真的没有!至少在这件事上她是完全忠实于他的,相信她好吗?
不知哪来的冲动,她不假思索地拿起电话,飞快按下早已熟记的八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他却有意不接。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残忍,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她?
她的心沉入冰寒刺骨的无底深渊,泪,再度决堤——
就在她打算放弃时,电话被接了起来,却是窒人的沉寂。然而筠庭直觉地知道是赵毅翔!
“我……没……没有、没有!相……信……我!”她悲绝地喊道,泣不成声。
然后,她挂了电话,崩溃地痛哭失声!
另一端,赵毅翔怔忡地持握话筒,一脸的木然失神。
那字字悲痛的低诉回荡在他耳边,牵动了他灵魂深处的心弦,他震撼了。
“我真的可以再信你一次吗?”
他迷惘了——
***
赵毅翔一夜无眠,清早天一亮,他立即起身梳洗,直奔公司,他来得甚至比开门的职员还早。
他端坐在办公室中等着筠庭的到来,他想听听她怎么说,无论解释得如何差劲,他都打算接受——只要她说得出口。
很傻是不?他也知道,但是他就是不肯轻易放弃,不愿相信他真的看错了人,坚持了这么久的事,一旦要承认自己其实错了,需要的何止是勇气而已?所以,就算只有渺茫的希望,他仍选择继续坚持下去。
一直以来,就有一份恐惧潜藏在心底,但他总是努力忽略,不敢正视它的存在,因为他已赌上了一切,他的心、他的情、他的事业、他所有的一切,他无法承担失败的后果,一旦他得知自己确实错了,那——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那足以颠覆他的狂涛骇浪,那股致命的伤害!
然而,他仅余的一丝期待,却在筠庭一个上午的芳踪杳茫下,化为无尽伤心的泡沫,消失在绝望的河里。
仅余的一股执着,教他撑着身心俱疲的躯体,继续苦候下去。可,偏偏他等到的却是一通残酷的电话,同时粉碎了他所有的痴傻执着,将他打入无边的炼狱。
“嗨,老同学,别来无恙。”
“是你?”赵毅翔厌恶地蹙起眉,言语中充分流露出不耐。
“哎哟!”柯绍朋虚假地怪叫了两声,“有点风度嘛,可别成了人家的手下败将,就连绝佳的风度也一并丧失啰!”
赵毅翔不为所动,冷冷地轻扯唇角,反唇相讥道:“我的风度是用在‘人’身上的,你看过有人对一只包藏祸心的畜生讲风度吗?”
“你!”赵毅翔的话激怒了他,但,他很快压下了熊熊怒火,取而代之的是无所谓的冷笑,“没关系,你可以逞口舌之快,反正——你就快笑不出来了。”
“什么意思?”心弦倏地紧绷,赵毅翔听见自己森寒的声音如是说着。
能引起他的紧张,柯绍朋显得很得意:“怎么,你也会紧张害怕?那么如果我告诉你,贵公司近来大张旗鼓、紧密筹划的企划资料全在我手上,你岂不是要气得吐血了?”
“什么?”他倒抽了口冷气,不敢置信地低喃。她真的做了、真的做了……
“看开点啊!赵总经理。”柯绍朋邪气地笑着,“我还有一件更刺激有趣的事想和你分享呢!”
狈嘴里吐不出象牙,这点他深信不疑。“敬谢不敏,我没兴趣。”此刻他只想一个人好好地冷静一下,思考柯绍朋话中的真实性,没心思和他周旋。
“就算和莫筠庭有关,你也没兴趣?”
在挂电话前,他及时听到这句话,握着话筒的手微微一颤,他迟疑地停住欲挂电话动作。
“严格说起来,你还应该喊我一声前辈,至少,我比你早一步尝到莫筠庭。”柯绍朋邪气地笑了笑,“我在猜,你可能没碰过莫筠庭吧?老实说,那股销魂忘我的滋味,至今我还陶醉不已,当初将她送给你,我还着实孤枕难眠了好一阵子……”
“闭上你的脏嘴!”赵毅翔狂怒地大吼,紧紧握拳的手,几乎快将手中的听筒握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