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孔芸初匆忙下楼。真该死!昨晚不该想太多深奥的问题,太晚睡的结果就是起不来。
“等我,我送你去学校。”身后传来韩履冰的声音。
她转过身,以为会看见充满怒意的韩履冰,不意他面容表情平和,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用了,我可以搭公车。”她说,一贯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如果你想迟到,我不反对你搭公车,可别忘了早上第一堂课是你的指导教授的课。”
“真糟糕,我不能迟到,我要上台报告。”她有些慌乱。
“所以搭我的便车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
他走向她,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
她没想过要反抗,同样自然的跟着他走。
一路上两人无言,车上的音响唱着英文老歌“往日情怀”。
“对不起,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是不听这种老歌的,不过希望你能忍受一下,因为我的车里只有这些你听起来想睡觉的老歌,看来我们之间的代沟确实存在。”韩履冰不自觉客套的说道。
原以为经过一夜,他可以调适得很好,没想到有些情绪还是藏不住,他怎么会如此小气?心里不禁一阵不舒坦。
“我也听往日情怀啊,只是在真实生活里不曾经历过什么往日情。”孔芸初话中有话。
“往日情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经历,如果可以选择,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是个只会缅怀过去的人。”韩履冰心里想的不是他的那段往日情,而是进行中的往日情。
可听在孔芸初耳里又是不同的解读。
“是吗?教授仍然不断的缅怀过去呀?”
“我活了三十几年,自然会有一些必须靠追忆才能想起的往事,是不是缅怀就要看你对缅怀下的定义了。”
“我听爸爸说教授曾经有过一位非常喜欢的女孩,可是后来和那女孩并无结果是吗?”她不是刻意非问不可的,只是觉得氛围还不错,因此就问出口来。
闻言,他的表情显然非常不自在。“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好奇,如果教授不愿意回答,我也不会失望的。”她在说什么啊,失望与这件事有什么关联?她一向头脑清醒,现在却语无伦次起来。
“此时此刻并不适合谈论这件事,也许有一天我会满足你的好奇心。”
“你一辈子不说也没关系,其实也不干我的事,我不该多嘴的,每个人都该保留自己的秘密将它带进棺材。”
“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不认为现在是谈论的好时机。”韩履冰仍然坚持不说。
“随你。”不说也是好的,免得她心里产生一种怪异的比较心态,以前不曾有过的念头此刻竟在心上发了芽。
“早餐想吃什么我买给你吃。”他说。
她低头看了看放在膝上的书包,觉得自己好像逃学的小学生,正襟危坐的等着老师的发落,故意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不是要骂我吗?我看你还是在早餐前赶紧骂一骂,不然待会儿我会消化不良。”
“骂你什么?你又没有做错事。”他看她一眼,头一回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觉得有趣极了。
“因为我不听话……让男同学在你家过夜。”孔芸初心一横,把话先挑明了说。
韩履冰一笑,有些得意。“很好,懂得认错了,这是好现象。”
“所以你不会骂我了吧?”真讨厌,她不是爱提心吊胆的人,怎么会一遇上这件事竟然婆婆妈妈起来?她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我本来就没有要骂你啊。”韩履冰一派轻松的说道。
孔芸初抬眼看他,觉得有些不甘心,怎么可以这样,害她担心害怕了一天一夜,以为他一回台湾就会对她三堂会审,不意竟是吓唬她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黑睫落下,两滴晶莹的珠泪不禁滑下……
见她不语,韩履冰将车速放慢,低沉的问:“怎么了?”
她轻轻的吸了吸鼻头,“没什么。”
他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不对劲,“你哭了?”
她摇摇头,“你不要管我。”
“你哭了……为什么哭?”他心里有些急。
她先是不说,半晌才吐出话来。“你好坏……”
“我坏?什么地方坏?”韩履冰开始反省自己做了什么事,竟让她一早在他面前掉泪。
孔芸初抽了张面纸拭泪,“我以为你生气了,担心了一天一夜,你怎么可以这样吓唬人?”
“因为我没骂你,所以你哭了?”她的逻辑是这样吗?
他的分析里忘了女人说的话、表现的行为,有的时候不能以逻辑来推论。
“不是。”孔芸初都快要被自己弄胡涂了。
“那是为了什么?我就是怕你哭所以才一句责备的话都不敢说,怎么现下还是把你惹哭了?”
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一点也不假,他遇上的这一个更是个中高手。
“你不要管我了。”
学校到了,她要下车,他不放心地扯住她的手臂。“你脸上有泪痕,我不能让你这样下车。”
她转身迎上他的目光,冷淡的说道:“我要迟到了,放心,我会把泪痕洗去,不留痕迹的进教室,不会启人疑窦。”
“你怎么了?”他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其实他问了也是白问,因为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她的心情突然没来由的低落,是为了昨夜的那张照片吗?
一个唤作蓝言萌的女子。
她一向大气的,心上何时会挂上儿女情长?
“芸初,中午一起吃饭,如果你不想在学校餐厅用餐,我们到外头吃,你在圆月湖旁边的侧门等我,我一定要治好你的泪水。”韩履冰见不得她流泪,他一定要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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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芸初看了看腕表,十二点又四十五分钟,他没有来。
她展现少有的耐心等了他四十五分钟。
程亚远远的朝她走来,站在她面前,用一种看好戏的语气说道:“不必等了,韩教授不会来了。”
孔芸初一愣,不确定的问道:“他……要开会吗?”
程亚摇头一笑,“不是。”
“与研究生Meeting?”
“也不是,你不要乱猜,韩教授是接到一通电话匆匆忙忙出去了,他要我来告诉你不必等他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谈,我正好手边有些事在忙,现在才抽出时间通知你,你应该办支手机的,不然要联络你真的很不方便。”
说完话程亚转身就要离去。
孔芸初忙不迭地追问:“老师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吗?”
程亚停下脚步,缓缓的转身,面对孔芸初。“只知道是一个女人打来的电话,对方好像哭哭啼啼的对韩教授说了些什么。”
“我明白了,谢谢你。”
“我想你一定很担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打电话给所长,不过就我所知,唯一可能与韩教授有所牵连的女人,只有他在日本早稻田大学认识的富家女蓝言萌。”
程亚觉得自己好可怕,因为爱情让她变成一个没有同情心的女人,她一点也不想安慰孔芸初,反而很期待见到她为情所困的模样。
“我知道了,谢谢你。”
“我想你可能不知道韩教授和蓝小姐的那段情,韩教授那场恋爱谈得非常辛苦,你应该知道韩教授以前的生活很清苦,因此女方家里一直反对两人交往,如果不是因为两人实在太爱对方,也不会熬了三年才忍痛分开。”
“我听家父说过一些。”
“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韩教授曾经告诉过我:有的时候爱情是敌不过亲情的,由此可见他用情之深,也是啦,初恋嘛,总是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