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法国回来的一名画坛新秀挥洒,刘经理基于从前合作之情谊,亦寄了邀请函给她。
薛佛是一个能够吸收并且欣赏他人画作的绘者,少批评多赞扬,因为她十分了解这条路的艰难与孤单,在未成名前尤其寂寞。
画展的主人翁——风同谊,正和刘经理谈话,薛佛趋向旁侧,不愿打扰两人。倒是刘经理叫住了她。
“薛小姐请留步,我介绍风先生与你认识认识。”
既要介绍,薛佛也是大方的人,伸出右手朝风同谊并给了一抹微笑。
在彼此握手的同时,两人都在打量对方。
“薛小姐,久仰大名。常听到刘经理提起你。”他先开口。
“今天来看你的画展,也有不虚此行的感觉。”她说。
两人惺惺相惜。两人都是主观的人,只凭一眼即感受到彼此能否成为朋友,而答案自然是肯定的。自新笙画廊两人相识后,便开始了彼此的友谊。
***
蒋暮槐家
这是薛佛第一次邀请风同谊前往,两人正在品味薛佛的人物画作——青春少女梦。
“在我眼里,你真是个天才,你把十八世纪英国少女的画得有骨有血就像真有其人让你绘画一般,不明就理的人会以为画者也是十八世纪的人物。”风同谊仔细地品鉴。
“让你见笑了。”她谦虚着。
“不!我说的是实话,我一向是个苛刻的人,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不会为了讨佳人欢心而一味歌功颂德,你的人物真的画得很好。
她答了谢:“不瞒你说,人物画是我擅长之作,我花了很多的时间经营这方面的绘画技巧。像你的工笔画,就非我所能望其项背的,那日在画展看你所绘,真是自叹不如。”这是实话可非溢美之词。
“我在巴黎学的是工笔,花了不少时间在技巧的蕴酿上。”他放下青春少女梦,又拿起另一幅画。
“这是前头池塘里的荷花是吧?有两幅,刚刚看的那幅是盛开的荷,这幅是枯荷,可以看出作画时你的心情起伏挺大的。”这是知音的谈话。
风同谊竟如此了解她,一如她一般。
薛佛幽默地说:“你是否也修过绘画心理学?”
风同谊听她这么一说,回头对她“扑哧”一笑,“对不起,每回看画时,总忍不住要剖析一番,记得那日在新笙时你不也对我做了心理分析?”
两人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你是个十分特别的女孩。”他又说,话中意味深长。
薛佛笑了笑,开始研究起他来,这是她的习惯,对于她有兴趣的人总是仔细的观察又分析,一如此刻。风同谊是个温文儒雅的风雅之士,有一点多愁善感却不悲观;有一点玩世不恭却不轻佻,和他谈话永远不会觉得无趣。
“有男朋友?”他问。
她想,这是许多男性朋友必问的问题。
“从前有个未婚夫,爱上了我的好友。”虽是短短地叙述,却让风同谊了然于心,也不再多问关于方凯的事。
“你画的荷,与那人应该没有关系,而是为了另一人吧?”这个风同谊是个厉害的人。
“呃!一个求之而不可得的朋友。”她说。
“求之而不可得?你有求吗?如果你的愿望明白地写在脸上,我想那人不会不明白、不动心的。”又是他的分析。
“你呢?可有相爱的人?”她换了话题。
“和你一样,以前有个女友,法国人。”
“现在人呢?”
“留在法国,嫁给我们共同的指导教授。”他淡淡地说。
“噢——一定很伤你的心。”
他摇摇头,“不像你想象的那么深刻。”
“喔?”
“她是因为我不再爱她之后才嫁给威尔先生的。
“你爱一个人是不是很难持久?”这是她的感觉。
“嗄!不是命定的那个人,就无法持久。”风同谊看着她,他想她一定能懂他的话,眼前这个女孩和他有着许多共同点,外表冷淡,内心热情如火,喜欢冷眼旁观一切事物而又能保持超然之姿。
“唉!又是一个纯情的人,纯情的人总是要吃亏的。”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人。
“同样的,爱上我们这类人,也是一件苦差事。”他明白她亦是纯情之人,所以他用了“我们”。
“呃!我同意。”
“这里的主人是春水画廊的老板蒋暮槐是吗?”他又看了另一幅画。
“你认识他?”
“和新笙合作之前,我谈过其他一些画廊,春水也是其中之一。”
“怎没和春水合作?”
“我不喜欢蒋暮槐。”很简单的理由,也很主观,这就是风同谊。
“你一定很奇怪我会选择和春水合作。”
“刚开始会有一些疑惑,但现在不会。你不喜欢你的老板与你过于相同的质性,但在不同质性的情况下,你又要这人能够受你掌握,所以你选了蒋暮槐。”看来风同谊能够透视人心。
“何以见得蒋暮槐能让我掌握?”
“因为他爱上了你,而你却对他无动于衷。”他宠溺地看着她,用一种少有的眼神透视她。
“你总是这么勤于分析人吗?我想只有少数的人能让你开金口。”她对他同样有着一分了解,虽然只是短短地相交数日,却就像前世已相知似的。这样的两个人,岁月对他们而言是不具意义的,因为认识的时间长短已不足以界定彼此的心有灵犀。
“因为你是特别的。”这是他对女人最大的赞扬。在他二十八年的生命历程里,他的朋友素来不是很多,女性尤其少之又少,能让他如此倾心相交的,薛佛是惟一的一个,她有一种气质强烈地吸引他,所以他愿意花心思分析她,让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对她的感觉亦有别于凯瑟琳,倒不是因为薛佛和他是同文同种,而是两人之间有股从来不曾有过的相知悸动。
这种悸动是令人陌生也令人害怕的,他知道有许多男人暗暗地爱恋着她,虽不曾听闻她说起,但他十分明白。所以他也很害怕自己也会深陷其中成为当中追逐的一员。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担心自己会被灼伤,因为薛佛不同于其他女人,不是几句甜言蜜语,几句倾心的话语就能打动的。他必须小心地维护自己的心,不要轻易地交付出来。
“我饿了,走!我请你吃饭,开你的车,咱们到北部去。”薛佛很高兴交了这么一个有趣的朋友,眼睛像装了x光线一般,能透视人心。
两人下楼时蒋暮槐正好也要出门,三人在车库相遇。
“要出去吃饭?”蒋暮槐微愣地看着愉悦的两人。
“是!好久没看看夜晚的北部了,恰巧同谊为伴,蒋先生也要到北部吗?”她是礼貌上随口一问,也不真是想知道他去北部与否,或是和谁吃饭。
蒋暮款却以为她突然关心起他来,忙道:“几个画廊同业今晚聚餐。”
三人在门口道了再见。
***
车河里。
“你住在他家,恐怕不是很好,蒋暮槐是只狐狸。”
她听他这么一说,有点惊心;恋恋也这么说过,连风同谊都嗅出了不安,她得好好评估。
“我算来只是房客,不是白住的,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的。”
“总是不妥。”他又强调了一次,虽然用字含蓄,但言简意赅。
“我知道你所担心的事,我会注意把房门锁好。”她也知道这个方法是多么的薄弱。
他又说:“一个男人,如果想要得到一个女人的身体,光是一扇门,一把锁,是没多大作用的。”
“你把他说得好邪恶。”她皱着眉,受风同谊话的影响,考虑是否真要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