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眉头一直紧紧的皱在一块,抱著那一叠相片,就像是可以保护她。
车子才刚发动,他却先开下车内的小灯,拿过她怀中的其中一张照片,仔细的看著。
那是一张海岸边的黑白照,有一根浮木横在沙滩上,海水退去后留下深浅不一的渐层,看来很灰暗。
“还给我!”她不要巩维枢看她的照片,马上凶恶的开口。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多了包容,轻轻的把相片还给她。
深吸了口气,像在考虑怎么开口。
“你不开车的话我就自己走回去!”她的口气一直很差。
碑维枢收拾情绪,不想在这时候和她针锋相对,他注意到允恬整晚都没有进食。
“你饿了吗?你今晚都没吃东西。”
“那是我的事!”她不要他再对自己施展这类的关心手法,她自己可以照顾自己,这些招式她几年前就遭遇过了,她已经对他的假意关怀免疫了!“我只想回去,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说那些废话了,到底要不要开车?”
连说话大声点都头痛,她很难过,就算他不了解好了!她一直都不是个喜欢和人争吵的人,就算学会了反击,但是这并不代表在她发动攻势的时候心情是愉快的。
碑维枢果然不再说话,他把车开进了车流里,沿路上车里没有音乐,但是她却觉得吵得不得了,外头的车呼啸而过的噪音太大,而她的心好乱。
允恬的心一直在呐喊著不要和巩维枢待在同一辆车里,她想回纽约去,想窝在老嬉皮旁边,听他对自己催眠活在这世界上有多无趣,人生只是一场闹剧之类的话语,让她忘掉那些不愉快……可是事实上,她却是坐在巩维枢所驾驶的车子里,离他不到一公尺的距离。
或许他说得没错,她不应该回台湾,既然还有人想打她主意,那她回来做什么?这里除了那些伤心难堪的回忆,又有什么好怀念的?
正当她觉得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巩维枢又开口了。
“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但是已经有人知道你回台湾的消息,也许会有人想绑架你,或是对你做出一些危险的事——”
“我自己会处理。”她从小就在绑架危机中度过,多少人想绑架包尚为的女儿,但她不也活了过来,没道理到了这把年纪才被绑架。
“现在的情况不比当年,那时候你很少出门,就连出入都有人跟著。如果你执意要自己处理,那我也只能告诉你可能会遇上的情况,希望你别待在这里,你想去哪里,我可以请人帮你订机票。”
即使他好不容易才盼到了允恬现身,但是此刻她既不要留在他身边,又硬要过这种生活,他只能好言相劝,如果让她再离开自己是必须付出的代价,那他愿意以此换得允恬的人身安全。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丙然……允恬想也不想就回拒了。
或许她还闪过要离开台湾的念头,但是一听到他的说法,马上又兴起和他作对的念头,巩维枢要她离开,她就偏要待在这里,就不相信他能拿她怎么样!
包何况她也可以证明她可以应付任何状况,就连刚刚在夜市里打架,她也不见得会输啊!
像是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巩维枢不再说话了。
如果他对自己也用著一样恶劣的口气,允恬或许还不会这么难受,她一直都没有当坏人的天分,就连说了不该说的话都足够令她自责上好一阵子,可是她却得在这时候扮演这种可悲的角色。
好不容易撑到了公寓底下,她的呼吸才跟著顺畅了些,可是在她下车前,巩维枢却说了让她难受的话语——
“出门的时候自己要小心点。”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说些她根本不会领情的叮咛。
允恬没回应他,只是推开了车门,假装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头也不回的捧著东西上楼。
她的机车钥匙和住处的钥匙是连在一块的,小杨却还没把她的机车骑回来,还好她一向有防护措施,早早在住处的门口底下塞了一把备用钥匙。挖出了钥匙,打开了门,她还是顺利的进了自己的窝。
但是屋里的灯才一打开,她却跟著傻眼……
她出门前屋子里的摆设根本不是这样,现在的状况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所有做相框的材料被破坏得完全不能使用也就算了,桌子、椅子全都东倒西歪,连她买的几碗泡面都被人用刀挖开丢了一地,热水壶也翻倒在一旁泼得一地湿答答,没引起电线走火已经算是大幸。
还好她的证件一直带在身上,重要物品当然也不可能摆在屋里,但是充当暗房的厨房却难逃被毁的命运,冲洗照片的药水被泼得到处都是,有的药水具有腐蚀性,这些得重新整理一次才行。
“怎么回事啊?”
身后传来了惊呼声,允恬连忙转过身。原来小杨跟在他们后头回来了,一见到这情况,马上就拨打电话。
“巩先生,包小姐……包小姐惨了……楼上……”
允恬没等他说完便抢过他的手机,一把关上。她不要让巩维枢知道这里的情况,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抓狂,她可不希望他又像当年那样介入自己的生活,这一次她会证明这种小事是根本打击不了她的!
手机一被抢走,小杨马上开口,“包小姐,你让我跟——”
“不用跟他说,只是遭小偷而已,再说也偷不了什么。”
不过她话才说完,却看到跟了她三年的宝贝相机被摔在地上,允恬的表情也跟著云淡风清不起来。
“这台相机可不便宜吧?”小杨讪然的问道。
他当然看得懂那相机上头的品牌,要是再加上镜头,七、八万肯定跑不掉!即使包允恬有的是钱,但是看她那心疼的模样也知道,这相机非等闲之物,至少相机本身的意义绝对超过它的价值。
“这里是怎么回事?”一直等在楼下的人出现在门口。
一听到小杨紧急打来电话,巩维枢就什么也不管的飞奔上楼,门里的一切像是被台风扫过似的。
“她说是遭小偷,那相机那么值钱怎么不顺便偷要用摔的呢?这些小偷真是不识货呀……”
小杨故意这么说,他待在巩维枢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跟著巩先生十几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照这样的手法看来,进来的人绝对不只一个,只是他们真有白痴到这地步,以为有钱人会把所有的钱摆在家里吗?
允恬没听他们继续谈下去,想起了自己昨天才冲洗出来的底片,赶紧又跑回暗房去找寻,暗房里一片混乱,而还没冲洗的底片也被拉出来散落一地,冲好的则被丢弃在水槽里。
她沉重的叹了口气,这般恶意的破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走出暗房外找了一座小台灯,回到暗房里插上电,巩维枢和小杨都跟了过来,只见她一个人就著小台灯的灯光,一一打开分散在桌子、装著底片的小圆壳,桌子上跟地板上全都是那种小圆壳,也不知道她到底拍掉了多少底片,才收集来这么一大堆装底片的壳子。
碑维枢朝小杨使了个眼色,小杨跟著开口:“包小姐,你找什么?我帮你找好了!”
好不容易允恬终於找到了一个壳子里头是有东西的,看她倒了几下,跌出了一张摺得小小的千元大钞。
原来还有这种藏钱法?小杨和巩维枢互看了一眼。
“看来小偷应该一毛钱也偷不到吧!”小杨跟著蹲下替她检查被扫下桌子的底片盒,果真也找到了几个里头有装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