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宜,你醒醒!”
“不要……我在睡觉。”她埋头往被子里头钻,还不忘发出含含糊糊的拒绝声。
“你看著我!”墨非索性抽走她的被子,只见她穿著睡衣整个人缩成一团。
“不要……我很冷。”她一双小手还四处乱模著想拉回被子。
“幼宜,你看著我!”墨非双手握著她的肩头试著将她摇醒。
幼宜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因哭泣而肿胀的双眼张开了一道小缝……怎么她的房间里多了这么多人?她怎么也想像不到墨非会出现在这儿……
还有信萍和费先生……
当然,她也没漏掉那个站在墨非后头,顶著发卷、穿著睡衣、一脸气呼呼的房东太太……
※※※
“我……”
“你闭嘴!”墨非的脸色依旧铁青。
幼宜不能接受墨非竟然叫她闭嘴。
明明是他踢破了门,闯入她的住所,还害她和信萍被房东太太赶出来,他居然还一脸火气的叫她闭嘴。
“你……”车子因为红灯而停下,幼宜想也不想的就要推开车门下车。
哪知墨非按下了自动钮,咔的一声门锁全锁上,并踩下油门启动车子。
“停车!”幼宜发现自己被锁在车里。
“你所有的家当都在车上,我可不想再帮你搬一次。”
这个墨非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那种单身女子公寓原本就不欢迎男客,是他妨碍安宁,引起房东太太的注意,还毁损房门,让房东太太抓狂,才害她在大半夜里被人赶出来,难道他不知道那是他的错吗?
“我不用你搬,你停车!”
做人绝不能让人看不起!幼宜明知半夜三更无处可去,尤其是带著一大堆家当,但是宁愿坐上贼车,她也不要再跟这个怪男人在一起。
车子突然紧急煞车,她差点往挡风玻璃撞去,此时车门锁咔的一声打开了,幼宜想也不想的就推开车门,怀著士可杀不可辱的心情,踩著拖鞋就下车了,她从来都不曾如此冲动过,但是打从她自毁前程之后,很多旧包袱她都可以抛开了。
反正从今以后她已不再是以前的薛幼宜,她的人生已经改变了,再也无法回头了!
她还在气头上,哪知才一下车,都还来不及打开后车门搬自己的行李,墨非的车子竟然就扬长而去。
半夜三更,她穿著拖鞋和睡衣,外头只裹著一件大衣,竟然就这么被墨非丢在只有摄氏十度冷冷的台北街头。
幼宜在街上站了五分钟左右,开始觉得手脚僵冷,才缓缓的走到骑楼下,但还是不敢相信墨非真的就这样把她一个人丢在街上。她模了模口袋,里头只有两块钱,而她不记得信萍的电话号码,因为两个人同住一问公寓,每天晚上都见得著面,平日也没什么非联络不可的事情,她当然不会想到要去记住信萍的电话号码,但此时除了信萍她还能找谁?她更不可能打给文德或艺玲,他们两个背叛了她……
幼宜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连和自己唯一有过最亲密接触的男子,都当街丢下她扬长而去,让她就这么冻在大街上……手脚都是冰凉的,只有眼眶和鼻子在发著热。
幼宜开始想念起在南部的家人,她不该一个人跑到台北生活的,如果她念完大学就回乡下去,也不会搞成这样,一心一意的想等文德有好的发展,两个人可以共组家庭,结果什么都没了,连人都赔给了那个坏脾气的墨非,现在墨非又“如她所愿”的把她扔在街上……
怎么办?快想想办法!
她擦掉夺眶而出的眼泪,试著让自己坚强一点,但她只剩下两块钱,难不成要打电话回乡下求救吗?远水救不了近火的……
不不不!得自力救济才行,她努力认出四周的地标,远远便望见前方那栋大楼,那栋独特的大楼她去过两次,是墨非的住处。
即便心里百感交集,但她终究还是得去讨回自己的东西吧?在这大半夜里,她除了靠自己以外还能怎么样,墨非不可能不把东西还她吧?幼宜一步步朝大楼走去。冬夜里寒风刺骨,加上衣著单薄冷得她直打颤,心里的愤恨更是难以言喻,一切都是墨非的错,他竟然还有脸对她凶。
包让幼宜生气的是,吵著要下车的正好是她自己!
难道他的语气不能好一点吗?为什么电视上那些温柔体贴的男主角都不会出现在她的现实生活里,反而让她遇上这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事?男友和最要好的朋友上床,唯一有过亲密关系的男子竟然就这么呼啸而去,让她一个人在寒夜里孤单无助。
墨非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
寒风刮得她的脸好痛,脚趾也冰凉得一踩到地面就隐隐发麻……幼宜越想越委屈,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几辆计程车自她身边经过,司机看她在夜里独行,还刻意靠著路边行驶,看看她是不是需要坐车,这可把幼宜吓得半死,尤其社会新闻里常出现夜归女子遇害的新闻,让她即使脚已经冻僵了,还是努力加快脚步。
眼看著大楼就在眼前,但映入眼帘的画面却让她气得咬牙切齿。
那个杀千刀的墨非竟然气定神闲的等在楼下,嘴里还叼著烟。
两人见到对方,谁也没开口。墨非就站在那儿望著她,没有任何表示。
她有她的矜持啊!难道他不懂吗?
幼宜站在对街,等著他是不是会先有所动作,而她等了许久,墨非依旧动也不动。
僵局在墨非抽完那根烟时结束,他扔掉烟蒂,冷冷的喊了句:“过来。”
又是这一句,冷淡至极,但对她却非常有效。
幼宜终究还是认输的乖乖走过马路,低著头眨掉眼中的泪水,不愿他看到自己的软弱,任他牵过自己冰凉的手,默默的和他一起进入另一个世界里。
※※※
“干嘛?”
墨非坐在小吧台旁,冷眼看著她苍白虚弱的模样。
“我要去上班。”
头很痛,像是有十万个人在敲大鼓般轰隆隆的,但是她还是得去上班,昨晚一进屋子里她就被一堆棉被给包了起来,根本没有力气与墨非争吵,一躺上床她便疲倦的睡著了。但是她可没忘了今天并不是假日,就算她历经了有生以来最悲惨的一个夜晚,她也没有权利因此请假。
“请假。”他吃著自己弄的简易早餐,两片火腿,加上牛角面包,一旁的咖啡还在冒著热气。
她不想请假,因为她不想待在墨非的屋子里,只想要回自己所有的东西,而那些东西全都在墨非的车里。“我得换个衣服。”
“你生病了。”昨晚她冻得像个冰块,怎么可能不感冒。
“墨非,我想去上班。”
“等你有力气再说。”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我唱反调?”她的头已经够疼了。“闹了一个晚上还不够吗?我现在马上就要消失在你眼前了,你应该要很高兴才对啊!你把东西还给我,我马上离开这里,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就这样吧!求求你,我不想待在这里!”
“我并不想让你走。”墨非继续吃著他的早餐,完全无动无衷。“闹了一个晚上还感冒生病的人是你,你如果继续跟我唱反调,吃亏的还是你。”
他的话简直让幼宜气结,但是他说得没错,自己所有的证件和钱财都还在他身上,如果就这么一走了之,她什么也没有,自然哪里也不能去,老家又远在南部,她能走到哪里去呢?
“过来吃早餐。”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每一次墨非对著她说“过来”两个字时,她就像只没用的小狈往他扑去,她才不是那么没骨气……幼宜下意识的反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