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真正看过她流泪,唯一让他发现她也有脆弱的一面是在那一晚,但她也是坚持不让他开灯,不愿他看到她的软弱,而现在她却在他面前落下了货真价实的眼泪。
他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体内所有的空气似乎被榨光了,有如窒息般难受。
直达电梯快速的到达一楼,没等到门完全打开,红茵一头便冲了出去,在他恢复行动能力之前失去了踪影。
???
暗杰睿每天都忙着到大学里演讲,或参加一些学术性的研讨会,英国各界争相邀请这位杰出的科学家,以致他每日的行程都排得满满的,连红茵这个挂名的未婚妻都难得见上他几面。
不过这样也好,此刻的她需要的仅是独处,完完全全的一个人。
经由几通长途电话,从六哥口中得知在台中的房子已经卖出,不到几天,钱便跟着几封家书寄到了伦敦,在伦敦停留了十天后,红茵在饭店的柜台留了一封短笺给傅杰睿,除了感谢他的帮忙外,还提及她想出去散散心,然后便一个人离开了伦敦。
她在机场随意选了一个有机位的班次抵达了爱丁堡,还好寒冷的十二月并非旅游旺季,没有遭遇到什么困难便住进了饭店,有了好的开始,接下来的旅程便顺利多了。
五天后她租了一辆车,独自开往格拉斯哥,天气十分寒凉,气温在零度以下,连呵出的气都会凝结成霜,她的脑子像是被冰封了一样,除了冷,很少再想到别的事物,自然也较少去想那个令她心痛的人,她开始计划着要在此处长住下来。
圣诞节的前一日,她向离市区足足有四十公里远的一户人家租了一栋大约只有十五坪的小木屋,这户人家只住了一对老夫妇,还有一名稚龄的幼儿,他们唯一的儿子在三年前与妻子因车祸去世。格林夫妇对红茵极为友善,竭诚的欢迎她与他们一起欢度圣诞。在他们这儿住了一个星期,她对这个环境也颇为满意,红茵索性向他们开口希望能长居此处,老夫妇马上就整理出隔壁的小屋让她住下。
二月份,找寻红茵的消息传到了附近的小镇,格林先生从镇上取回了报纸,小心的想从红茵口中探出消息。红茵向他解释她不是歹徒,并保证会和家人联络后格林先生才松了口气,但格林太太可不高兴了,为了这件事还和格林先生呕了一整天的气,气他怎么会笨得把红茵当成是离家出走的孩子,甚至还以为她是坏人,后来还是在红茵再三排解之下才原谅格林先生。
棒天,红茵跟家人联络之后,立刻接到了蜜雪儿的电话,从她口中隐约知道了叶伯优来到了英国的消息,她立刻向格林夫妇辞行,像只无头苍蝇的到处躲藏。
她开车来到一处荒郊野地,不巧唯一的交通工具出了状况,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却始终只有稀疏的几辆车疾驶而过。拿出地图一看,如果没错的话,再往前走上半个小时便可以到达格拉斯哥的市区,要是能在那里拦上计程车,也许还有机会赶上最后一班飞往伦敦的飞机,幸运的话,明天她仅需要花上一个钟头的时间便便可以到达巴黎。
盘算好一切之后,她开始步行前往市区,所幸在她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一辆满载着东方人的游览车主动停在她身边,车上的人热情的邀她上车。红茵也乐得可以歇歇腿,跟着他们一行人坐了半小时的车才到达格拉斯哥的市区,路程远比红茵所想像的远了许多,她不禁低头感谢起上帝来。
当她到了格拉斯哥的机场,最后一班飞机已经起飞了,还好她的体力不错,连忙赶在租车行打烊前租了车,拿着地图再度上路赶往伦敦。
不眠不休的开了一天的车,红茵终于在隔日中午到达了伦敦,可是前往法国的班机却要两个小时之后才有机位,红茵不放弃的选了三十分钟后的候补机位,果真在三十分钟后登上了飞机,而且还是头等舱呢!
一登上飞机,她紧绷的肌肉并不因此而松懈,直到飞机远离了跑道直飞上青天,她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你觉得我们明天结婚好不好?”
要不是系着安全带,红茵早就跳了起来。
一转头,只见身边那位男士缓缓的拿下遮着面孔的报纸,朝她干涩的一笑。
红茵愣愣的看着他,足足有一分钟没有办法说话。
随着心跳逐渐恢复正常,她的脑子也开始运作了,时间一秒秒的过去,她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念头。
这一来可急煞了叶伯优!没想到她的反应竟会是如此,除了乍见到他时那六十秒的错愕以外,她的反应冷淡得让他心悸。
她气定神闲的套上耳机,不理会他的存在,兀自听起音乐来。
倒是他,在英国找了她半个月,好不容易得到了她的消息,和雷德夫妇一同找到了格林家,才发现她已经早一步走了,害他一路在她身后苦苦追赶,历经千辛万苦才在租车行那儿探听出她下一个目的地,连忙要雷德帮他订下第二天所有飞往巴黎的机位,最后果真让他找到了她,可是以目前的情况看来……
他伸手拔去她的耳机,只见她默不作声的拿起杂志,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他只有再度取走她手中的杂志。
“听我说……”
他不过才说了三个字,她居然回过头来睇凝着自己,反倒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我要到巴黎,我希望是自己一个人去。”她沉着的开口。
“我把车子还给他们了。”他喃喃的找了句话说,“我不想让你以为我是为了车才跟你在一起。”
“哦!”她轻轻的应了一声,脸上表情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化。
“我知道你并没有跟傅杰睿结婚。”
“嗯。”又是一个单音。
“我在英国找了你半个月。”
“噢。”
“我想告诉你……我爱你。”他费尽全力逼出这三个字,总算换来了她的两个字——
“是吗?”
“你也爱我吗?”叶伯优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恐惧。
“不知道。这回是三个字了。
“这表示我还有机会。”他松了口气。
“不,你没有。”她回答得很确定。
“红茵,还不能原谅我吗?”
“你没有错,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她扯出笑容,“我哥他们去找你了?”
想当然耳,台湾是个小地方,任何闲言闲语传的速度比喷射机还快,若不是怕哥哥们脸上无光,她也不必和傅杰睿以结婚为名不远千里的逃到英国来。
“没错。”他老实的承认,他们只差没把他揍扁。早在还躺在台湾的医院时他便发誓绝不会再辜负她,还好经过一个月的调养,他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才会直到半个月前才到达英国;没想到她已经躲得不见人影,直到这几天才找到她的人。
“我会跟他们说清楚,不干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她是很善解人意的,早想出他前来的原因。
“现在是我的问题了,我不能没有你。”他放柔了声音,眼底满是柔情。
“你只是被逼急了。”红茵轻笑。
“我承认我是过分了些,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自己错得多离谱,你是爱我的,就如同我爱你一样,你就算逃到了天涯海角,我还是会追上你,一遍一遍的对你说我爱你。”
“你疯了,这不像你。”她有些动摇,为了他的话,为了他那一声声的告白。
“这才是真实的我。我一直以为只要告诉自己我是不爱你的,我便不会爱上你,可是我并不晓得你早在我心里占了位置,就算我不承认,心里还是爱你的,如果换成是你在办公室听到那一段话,你会给我机会解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