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柜小姐一看到高婕妤,立刻热络上前招呼着,“高小姐您好,正要打电话通知您今天柜上刚进了一些新品。”下一秒发出惊呼,“天啊,高小姐,您受伤了,不要紧吧?”
沈仲达站得远远的,然而从专柜小姐见她出现就没停歇的殷勤态度,不难想象,高婕妤绝对是老主顾了。
“不碍事,麻烦你帮我拿跟现在穿的这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对了,还有同款的丝巾。”
“好的,马上拿来。”
等待的同时,她的目光偷偷追逐着沈仲达。
以前的仲达哥身上不乏名牌衣着,而今他的打扮,比起沈仲方对穿衣的讲究,显得是随意又简单,她这么贸然拉着他来到这里,害得他这一路成了服务人员的目光焦点。高婕妤忍不住在心里责怪自己的疏忽。
她迎上前说道:“仲达哥,我马上就好。”
“没关系,买东西精挑细选对女孩子来说是一种权利。”沈仲达捡选了一个舒适的位子坐下从容等候。
斑婕妤被领进试衣间,逐一换上新衣服,专柜小姐主动为她系好丝巾,现在的她就跟出门前一模一样,打扮得精致完美。
才走出试衣问,沈仲达接过专柜小姐递来装着旧衣服的纸袋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我还没付账。”
“沈先生付过了。”专柜小姐笑答。
“不,仲达哥,不该让你破费的。”
“没关系,当作是害你受伤的赔礼。”他拉过她没有受伤的手,不打算继续跟她在谁付账的话题上争执。
斑婕妤的愧疚更深了。从沈仲方口中知道,打从仲达哥休学那一刻开始,他的经济来源就被整个断绝,为了坚持自己选择的路,他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尽避他现在已经进入社会工作,可这对她来说寻常的一笔置装费,对他而言却未必是。
自责之余,她是心疼他的,心疼他这个天之骄子为了逐梦,这一路所付出的代价。
“怎么了?伤口疼吗?”察觉她的异样,沈仲达问。
忍住酸楚,她勉强扯出笑容摇摇头。
他一眼就注意到她眼角来不及抹去的湿润,不过他选择保持缄默,不戳破她。
“这几天要忌口,尽量吃清淡的伤口才不容易发炎。”
“我知道。”
眼前,思绪被拉远,八岁那年的她和他跟方才医院里的她和他重叠,高婕妤感觉自己的心被澎湃的情绪占据,清楚这辈子要忘了他只怕是不可能了。
“仲达哥不常回家?”她忽然问。
“嗯。”他坦白不讳。
“那你都住在哪里?”
“工作室。”
“仲达哥,我可不可以哪天下课后去参观你的工作室?”
他皱眉,“只是几个臭男人窝在一块弄片子的破房子,又脏又乱的,别来了,没空招呼你。”
被拒绝了。高婕妤难掩失望,“喔。”
她眼底的失望让沈仲达萌生愧疚,换个口气又说:“那的确不是个适合招待访客的环境。”
“我知道。”她简单的回应,“对了,车库那个暗房是你自己弄的?”
“嗯,那是整栋房子唯一不需要改装就可以充当暗房的地方。”他带点自嘲的口吻。
买屋选房子绝对是以宽敞明亮为要件,明明是大家眼中的好房子却害沈仲达一度伤透脑筋,当初只身回到台湾,在有限的资源下,加上不方便任意改装老家的内部格局,他只能借用车库幽暗的角落权充临时暗房。
然而,当父母决定返台定居那一刻开始,也变相的宣示他必须舍弃那间临时暗房,因为父亲曾经深恶痛绝的警告过他,沈家大宅里绝对不能有他那些该死的玩意儿存在。
斑婕妤再次致歉,“我很抱歉毁了你的心血。”
沈仲达扯扯嘴角,没有说话。
她知道那些相片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不然他不会那么生气。
对于想要借用画面记录故事的人来说,即便只是偶然一瞥的剪影,都是无价珍宝,如今却因为自己的疏失毁了他的心血,她知道这不是几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的。
“是有点可惜,没有看到最后的成品,也不知道当初按下快门时那样的构图效果如何。”
“仲达哥,那是在哪里拍的?”
“中部山区。”
“我们再去一次好不好?”她突然提议,“也许不会是一模一样的风景了,但是,总要试过才不会遗憾。”
沈仲达别过头,怔怔的望着她,有一瞬间,他真要被她眼底的振奋给说服了,可是理智一回笼,他倒显得错愕、狼狈。
他仓皇收回过视线,草草的应声,“再说吧!”
匆匆的把她送回家,沈仲达呆坐在驾驶座前紧握着方向盘,脑袋不住的思考她方才说过的话。
再拍一次吧!再拍一次吧……这个声音在他心里逐渐扩大,几乎吞噬他所有的思考,心中更是盈满感动。
她,似乎能明白他对摄影的热爱与执着,他一直以为除了那几个哥们,没人能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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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高婕妤远远的从校园里走出来,司机马上下车为她开启车门。
“谢谢。”她一如往常的对司机颔首致意。
车门关阖,司机坐上驾驶座,“小姐,今天要马上回家还是要到其它地方去?晚上老爷会过来用餐,夫人要我提醒小姐早点回去。”
“那就直接回家吧!”她意兴阑珊的说。
“是。”
行驶平稳的房车载着她往家的方向而去,她百无聊赖的张望着窗外风景,手心无意识的摩挲手臂,还贴着透气胶带的伤口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沈仲达。
伤口痊愈了,她失去打电话给仲达哥的堂皇理由,尽避沈仲方的邀约不断,可是想要在沈家遇见仲达哥,那机会根本是微乎其微。
她不可能爱上沈仲方,除了个性,更因为心里的那个角落一直以来都为仲达哥保留着,尽避经过这些年的转变,仲达哥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可她的心还是只为他悸动,情不自禁的每每还是要为那疏冷晦暗的脸孔感到心疼,尤其在她知道那个胸膛还是有着温暖的时候。
想到沈仲达,高婕妤的眉头就忍不住揪紧不开。
你忘了吗?你说过要让我当你的新娘的!
透过后照镜,司机看见愁眉不展的高婕妤,“小姐,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紧?”
“没事,有些闷而已。”
“要不要摇下车窗?现在不是交通尖峰时间,车流量还好,小姐可以放下车窗吹风透气。”
“嗯,也好。”
墨黑色的车窗缓缓的降下,高婕妤看见午后清朗的天色,还有为了生活在这社会每个角落打拚的身影。
“黎叔,你家里有几个小孩?”
“三个,两个男的一个女儿。”
“是不是父母对孩子都会怀抱期望?”
“当然,哪对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
“黎叔,如果将来有一天,你的孩子选择了不如你预期的路走,但那可能是他一辈子的梦想,你会怎么样?支持或是反对?”
“免不了会反对,但是,那又能怎样?不管是支持还是反对;不管是他选的还是我选的,人生的路还是得由他自己走,说真的,我也帮不了他什么,只要他觉得快乐就好。”
或许带有宿命的口吻,可高婕妤却能明白黎叔话里的意思。“嗯,我懂。”
“小姐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没有,只是突然好奇起当父母的心情。”
“有一天等小姐有了家庭,对于父母的心情以前不懂的,将来都会懂的。”
“嗯,我知道。”高婕妤不经意的望向车窗外的骑楼,突然一抹身影自她眼前掠过,高婕妤的心情霎时波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