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头蓦然一缩,激荡传遍四肢百骇,她一直控制得宜的自制力在下一秒钟完全崩溃。再也顾不得勇气、更是忘了所谓的坚强,此刻的她只是拼命想汲取一份这难得享受到的倚靠温暖,一心只想贪婪吸取这股安全感。
倚着温暖,和着凉风,她竟然发现眼眶湿湿地,何时?雨水跑进她的眼睛里,还流得满腮,何时……
“若是真的很苦、很痛,那就哭吧,容许自己纵情一次,不要再伪装了……”低喃回转的话语终于石破天惊地震断她所有的强忍。仿佛被击垮一般,囤积心头的委屈与伤心,全数决了堤,形成断了线的圆润珍珠泪,一颗颗,不间断地,从她眼眶滑落下来。
埋在他的胸膛上,尽情展现自己的懦弱,即使心里有一道声音不断训斥自己不准哭、不准流泪,唯有弱者才会以泪示人。然,扑簌簌的泪串根本止不了。
任由她哭泣,目前唯一能做的仅是出借他的胸膛。况且此刻绝非问明原委的好时机。水寰忍着追究的,任凭她尽情宣泄。
半拥半抱扶着她回返公寓里,见她仍是柔肠寸断、一脸的苍白虚月兑,杀人的突然由此而生,到此为止了!他再不容许有人这么欺负她。
良久、良久过后,啜泣声渐渐歇止,只余偶尔的哽咽逸出她依然纤弱的讯息。
幸好!否则再任由哀伤沉浸心灵,难保她不会因而伤了身体。
江蓠凡半垂螓首接过水寰体贴递来的手巾,擦拭自己满脸的狼狈,拭后,却怎地没勇气抬头望看他。
怎么办?自己失控的一面全部被这个“冤家”瞧清楚了,说什么她都无法再伪装成坚毅强悍的独立模样。
偷偷觑了他一眼,表情是平静无涛的。但这会不会是讪笑前的装模作样,他一向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扳倒她的机会。
可是等了半晌,他高瘦坚实的身躯依然只是蹲立在她身边,以为的嘲弄和讽刺并未如她所预期的那般扑击而来,有的只是一股温暖的气息在她身边缭绕。
她是该主动开口,可是要说什么呢?几番欲言又止,她才鼓起勇气呐呐吐出一句,道:“对不起,弄脏你的衣服。”
“无所谓。”简洁有力,最重要的没有讥诮。
因此,江蓠凡总算敢大胆地正眼瞧他,但见水寰起身走进厨房,倒来一杯温热的开水踅回,递给她。
“喝口水,顺顺气。”那平和的温度更加熨稳她的摆荡与不安。
江蓠凡接过,温吞地啜饮着,眼角余光又再次悄悄觑他,有意找出他隐了住的讽刺何时又会冒出来。
但,探了良久,还是没有她以为的嘲弄,反倒是瞥见了伫足在眼底下的关心。
遏止的哀恸又想破壳而出,好不容易散去的泪水差点又凝聚成珠,怎么回事?她仿佛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初生稚儿,完全禁不起一点刺激。
“蓠凡,你没事吧?”他紧张地询问,理所当然看见她闪幻不定的神情。
声音便在喉咙怎样也不敢逸出,就生怕会伴着啜泣又再度倾巢而出,只好用摇头表示。
水寰怎会看不出她的虚弱,但忌惮于她不知能否承受,即使有了满肚子的疑窦想问,也不敢轻易触动她的伤口。
“没事就好。”他扶起她,往寝室里头送。“那么进房里休息吧,我走了,不吵你了。”
“你要走?”惊恐从她唇隙逸出。
水寰也被她惊恐的问话吓了一下!她究竟遇上了什么事?竟然刺激得整个人都变了样。
仍旧执意将她扶上床,逼她躺下,又替她盖上薄被。“闭上眼睛睡一觉,你的精神状态相当不好。”
她怎么能够安心闭上眼呢?一听他要离开,空虚感立即阴冽冽地再度降临,撩起她的无助。
“水寰…”声音梗住,脸色急遽惨白,想留他,可是……“我……”
“蓠凡?”他被她的样子吓到。
“我……”梗在喉间,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别急,慢慢说,我听着。”如天鹅绒般的轻柔意图抚平她的起伏。
她虚月兑的模样宛如搪瓷女圭女圭,似乎只要再稍稍一用力,就会当场粉碎。
“蓠凡。”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娇颜,疼借窜进他的灵魂,不禁暗责起自己竟然任由她受苦。
“别走……”容颜上的两片樱唇一直颤抖着。她撑起身子,让双手紧紧交抱环住自己的身体。她虽然很想靠自己的意志力驱走虚渺的空洞,却是不敌一波波而来的狂肆攻击。她挫败投降了,凝聚的痛苦在他说要离开的一刹那间旋即氾滥成灾,汹汹之来势令她根本无法抵挡,谁来救她?“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陪我一下……一下子也好、一下子就好了!”
“蓠凡,”水寰毫不犹豫地拥住她发颤的身躯,将它拥进怀抱里,也把她拥进自己的羽翼下,下了决定。“我不走、不走了。”
“陪我一下,一下子也好。”她不断地反覆喃念。她是不是很没用,可是她真的好疲惫,那由心淌出的疲累与担忧快令她崩溃了。
“放心吧,我不会走,不走了,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你身边,任何的困难我都会替你解决,你别担心了。”他许下承诺,笃定的语气也成功地抚平她的忐忑。
心渐渐平静,倚偎在这副温暖的胸怀里,她完全不想移动。
是否她抓到女人最梦寐以求的温暖天地?
幸运之神降临了。
“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她突然款款说道。
“什么?”水寰意外地俯视怀里的小女人,这段话语什么意思?
但错愕只是须臾,他立即顿悟江蓠凡所谓没有时间的涵义。
“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些什么?”以前他猛敲猛打,却怎么样也驱赶不走的固执因子眼看即将崩裂,他却一点也不觉欣喜。水寰能够理解此刻的情境是很容易让人掏心、倾诉、心底事,不过一件她极力保护的秘密若只是因为她一时的脆弱而吐露出,之后,她是否会后悔?
很可笑,以他的身分而言,维持这种笑死人的君子风范可是件绝无仅有的怪事情,依他而言更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潇洒”事迹,但为了她,他情愿放弃情报人员最想取得的讯息,反正他早就为她破了许多例。
即使让一堆人笑掉大牙都无妨了。
“说与不说,你要仔细考虑清楚。”水寰再次提醒她。
江蓠凡却打定主意全然豁出去,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只有眼前的男人能替她解决困难。
“如果再找不到五彩幻石,妈妈就没救了。”江蓠凡仍然选择开口,虽然她也讶异于自己居然会把拚了命隐藏的真相给宣泄出来,内心的警钟更是不断地猛烈敲响,但她忍不住,肩上的重担压得她几乎要崩溃。“我怕,更担心时间根本不等我,如果我无法在限定的时间里头找回五彩幻石,那么一切都完了。”
他从她的话语中迅速分析出条理来。
“你所谓的五彩幻石在唐家。”
“是。”
“那么说,你百般接近唐震余的原因纯粹只为了那颗五彩幻石。”一股轻松撩遍心间。只要确定他的屡劝不听原来非关出于她对他的情分,而是另怀目的,心中的郁闷烦忧转眼消失无影无踪。
“但我努力了这么久,却连最起码的线索都还没模索到半分。”那份失落感很重。
水寰不愿她看低自己。“唐震余为人狡猾奸诈,并不如你所想像的那样简单,斗不过诚属自然。”
“我知道,所以当初我才会拼命训练自己,想以最好的状态去接近唐震余,虽然我成功地接近他,但是时间的紧迫以及毫无头绪的压力让我慌了,本来有意双管齐下,试试自己的父亲愿不愿助我一臂之力,但是……”从他和唐彩凤的恩爱情景,以及父女相见不相识的决然,她岂敢再有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