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顿时消失,她错愕地瞪着他。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她出乎意料的反应,让瀚海好奇。
“不,没什么,我去外头采果子。”
越是想极力否认,往往会显得越是可疑。瀚海敢以自己的脸皮打赌,韩“姑娘”的心中绝对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点倒与他不谋而合就是了。瀚海撑不住地躺回原位,合上双眼,希望下次醒来时,他的手痛会好转点。
无月发现岑瀚海已经再度睡着后,她如释重负地卸下心中的大石。还好……他没再追问下去。
没经他点醒,她都不晓得自己在他面前笑了。
有多久没在人前微笑了呢?自从阿莫走了以后,她一心一意所想的都是复仇,该怎么样才能消灭妖姬、该怎么做才能让鬼卒从这世上消失等等,人生在她的眼中早失去了所谓的“色彩”,没有什么事值得人开怀大笑、也没有什么事需要激动,她的人生全为了与妖姬对抗而存在。
可是这几天,我不仅笑了,也激动过、发过脾气、为男人的痛苦而悲伤?
这意味着,阿莫的死刻划在她心头的影响,已经逐渐缩小了吗?在日复一日消逝的时光中,她把阿莫也遗忘了吗?
无月怀着复杂的心绪,曲起双膝,以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躯,叹息地闭上双眼——还是不要想太多,岑瀚海不过是偶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过客,他们的邂逅将在下山的一刻结束。
它既不会延长,也不可能再度发生。
深夜,无月在一阵冷寒中惊醒。
“喂!你们过来一下,我看那边好象有个山洞,要不要去查一查?说不定那两人还躲在附近。”
她圆睁双眼,自己醒来的时机真巧,要不是那阵寒风适时吹来,自己和岑瀚海恐怕都逃不过被捉捕的命运。她才想将他摇醒,却发现他也同样地睁开双眼,并且以指头竖在唇中央,示意她不要出声。
他们有默契地互换个眼神。无月悄悄地把包袱收拾好,熄灭小火把,只留下一根作为照明用。
“你可以起身吗?”她以接近耳语的音量,凑到岑瀚海身边问道。
他点点头,手肘撑地,步履不稳地起身,在她耳畔说:“现在该往哪边走?洞口外面就是那些追兵?”
“往洞里走看看吧?我们并没有深入洞穴的另一端,如果运气够好,说不定这山洞不是堵死的。”
“要赌一把吗?”他笑笑。
“你不愿意?”
瀚海摇摇头。“我是个运气不错的男人,素有打不死的苍蝇封号,赌运气,我想我是不会输的,走吧。”
往洞穴内走没多远,便可听到追兵们在洞内搜索的声音,他们加紧脚步,在漆黑一片的状态下,模索着……不一会儿洞穴的路岔开为两条,逼得他们不得不停止前进。
“怎么办?有两条路耶!”无月抬眸焦急地往后眺望。“那帮人的声音越来越接近了。”
“不必担心,往左边的这条走吧!”瀚海留意到左边隐约可听到风声拂动,这——代表这一头的出口,应该是连接到外界。
无月再次佩服他的镇定。自己慌乱的心思,根本管不到那样的小细节,他却还有余力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顺着他的意见,挑了左边的路后,瀚海还指点她故意在右边留下些许模糊脚印,好让那帮追兵产生错觉,争取一点逃亡的时机。
扶持着他,无月可以感觉到他与自己一样是汗流浃背、气息粗重,可是他们谁也没有发出丧气的言语,亦没有人主动说要放弃或休息,他们心中有着同样的信念:只要继续走下去,必定会有出路的!
一缕稀微的光芒映入眼帘。
“啊,你快看!”不由得提高音量,无月兴奋地捉住他手臂喊着。“有亮光了,那儿就是出口!”
“嗯,就差一点点。”他莞尔。
此刻,终于发现自己孩子气的举止有多丢脸,无月急忙羞红脸抽回手说:“我们快点走吧!”
可惜的是,他们的好运气,似乎只到洞口为止。当无月站在洞口边,眺望着相隔一道深渊的彼端是高峻的峭壁时,她的心也从高处直往下坠。绝望令她乏力,她扑通地跪在地上说:“怎么会这样……只差这么一点点……要怎么办才好?追兵随时都可能会赶过来,我们又不可能再回头……一切都完了啦!”
“现在放弃还太早了。”
他的话上无月难以置信地指着峭壁说:“你以为我们有办法爬上那顶端吗?不要说是你的手臂此刻的状态,就算是好手好脚的健康人,也不可能攀得上高达数百丈的峰顶。”
瀚海由洞口边缘的小块突出地往下望。“我是说,爬不上去,大可往下跳啊!下面就是溪水,如果它够深,咱们跳进去之后,顺着水流到山下,反而是条最快的快捷方式。”
“往下跳?”无月张大嘴,他不是在开玩笑的吧?从这儿跳下去,起码有……十几人身长堆栈那么高耶!
“妳谙水性吧?”
“我……”无月摇摇头,胆怯地说。“我办不到,这太难了,我不敢。”
“是吗?”瀚海叹息一声。“那就没法子了。依我看,咱们只有……”
以为他有其余更好方法的无月,满心期待地等着他的下一句话,想不到她却等到他无情地说:“……把妳的恐惧杀死,硬着头皮来了。”
“你、你想干么?”手被他一把握住,无月原本可以甩掉,可是她不想害他的伤口再次裂开。
“走吧,我保证妳死不了,我会拉住妳的。”
“不、不要!我真的不要!拜托你,放过我……哇、哇、哇!”被拖到绝壁边缘的无月,惨叫一声,在岑瀚海不由分说地强拉之下,蹬出山止足的小块天地,往半空坠下。
再见了,大伙儿!
无月心想,自己这条小命八成是保不住了。
第三章
我还活着吗?
噗噜噜地吐出一大口水,外加一把误入她小嘴的青苔,趴伏在岸边,与“出水芙蓉”一点儿边都构不上,反而更接近“落水狗”的凄惨模样。无月发誓,自己下回绝不再做这种冒险的蠢事。
当她咚地摔进水中时,她以为一颗心就要从嘴里活生生地蹦出了。
好可怕、太可怕了!脑子清楚的人绝不会就这样跳下那么高的悬崖……无月仰头再次确认他们跳下来的高度,除了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以外,她还想找一个人算帐!
“喂!你跑哪里去了?岑……”叫他公子未免太给他面子。“岑、瀚、海!”
无人响应。仔细一瞧,这岸边除了她,并无其他人的身影。
难道……他为了帮助她上岸,力气用尽,牺牲自己而……淹没在水中了吗?无月吓得脸色灰白,她匍匐地爬到水边,声嘶力竭地高喊着。“岑、翰、海——回答我……我拜托你,老天爷!”
四周一片寂静。
“我的天啊……”
霎时,脑中堆满种种绝望念头,滚烫的泪珠迸出眼眶,她掩着脸,不住地摇头说:“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拖累了你……天啊!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向你赔罪才是?岑公子……
正当无月以为自己的心被撕裂成为碎片之际,哗啦……破水而出的男子在溪水中心朝她挥动着手说:“哟,妳在叫我吗?”
他在月光下、邻邻水波中,笑得灿烂;她在岸边上,沙沙树影底,哭得凄惨。
四目隔着半条溪水相交,一边的脸色由惨白转为怒红,一边的脸色则由高兴转为惶恐。无月暴跳起身,瀚海狼狈地在水中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