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鹰哼地从鼻腔里喷出气来,想来心中还有火。“我去,并不代表我就有可任他予取予求的把柄。所以我当场苞他把话挑明了说,要是他真敢诬赖,我就断了他的命根子。还有,再对我毛手毛脚的话,就要他的命——只是没想到他真的死了。”
“看样子九成九可以肯定这三桩命案是速纳所为。”阿金频频摇头说。“我说这世上竟有这么顽固的人,为了一桩决斗约定,不惜杀了挡路的人也要做到。可是凶手是女真人啊……不论要逮捕或找他来问话,都会是个难题。一旦他承认了,能斩他的头吗?对方可是亲王,难保女真王不因此气得与我朝开战。”
“这个难题,恐怕就只有请于大人去解决了。”
芜名突然解上的衙役牌,放在桌上说:“我也有件事要宣布。银雪,你听好……”
夫君凝重的神色告诉了她,这是桩攸关他们未来的重要大事。
“在我确信自己就是你夫君的那夜,其实我心中已经暗自做下决定,一等银鹰的案子解决,我就——辞去这行差的工作。”
“芜名?!”先前从未听他提过这事的银雪,自是震惊不已。
“我曾跟你说过,过去当捕快是因为其中的挑战与刺激令我眷恋,但经过这次银鹰的事,我总算看清了,对大部分的县官、巡抚而言,他们不在乎一桩案子的结果正确与否,一旦与自己利益相互冲突,他们也会扭曲事实迎合自己的看法,这让我对现今的官僚彻底绝望了。”
所谓的制度,若只能绑着无辜的人,放走有罪的人,那样的制度不要也罢。
芜名对捕快这份差事的热情,在银雪出现后,更是降到冰点,他想自己会遇上她,会开始学习如何去医治人命,而非逮捕人,全都是命运之神的指点。与其出生入死,为不值得卖命的朝廷拚死拚活,不如为更值得照顾的人,付出一辈子的心血,钻研使人活命的医学。
“那……你不做衙差,要做什么呢?”银雪担心的不是明天会没饭吃,她担心失去生活目标的他,会一蹶不振。
“这就是我想请求你的……”他突然屈下一膝,执起银雪的手说。“我又回到过去一无所有的我,有的只是对草药一知半解的知识,也许会让你跟着我吃苦,但我想继续重新研究医术,也许三年、也许五年,我都只会是个小小的药堂学徒,这样你能接受吗?”
“你要再回我们过去生活的地方,习医学药吗?”
“嗯。你愿意跟着我吗?”
银雪眼底泛起薄薄的泪光,感动地扑向他,环住他的脖子说:“傻瓜,我当然愿意,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我盼这一天不知盼了多久,我又能回到过去平淡的日子,没有比这更叫我愿意的。我们说好,就算是天涯、海角,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好吗?”
“谢谢你,银雪。谢谢。”他也一头埋入妻子的颈项中,深深地嗅着她如暖暖月光般的气息,温柔如大海般包围着他。
“唷,好热情啊,连在一旁看着的我,都要脸红了。”阿金抠抠脸颊,笑笑地对银鹰说。
银鹰则百感交集,稍稍减低了对云芜名的反感。这个男人是真心在爱着银雪,就连他也不得不认同云芜名处处为银雪设想的体贴心意。
“哦!很难得,你居然没有生气?”阿金端详着他脸上的表情。
银鹰无奈又自觉过去行径的可笑,淡淡地说:“我只是放弃做个棒打鸳鸯的恶人罢了。”
“别一脸寂寞的样子嘛!要是觉得缺了银雪很寂寞,那就来咱们『天下第一红』唱戏吧?凭你,一定很快就会成为我们戏班子的台柱。如何?有兴趣没?”阿金迫不及待挖角。
银鹰只是回以一记无情的摇头,那副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逗得阿金放声大笑。
☆☆☆
因为银鹰的伤势而耽误了几天,他们一行人顺利地返回云家,向两老禀报今后的打算。听到宝贝儿子打算行医,云母精打细算的算盘又开始敲得喀哒喀哒响。
“赚得一名大夫,未来可以省却不少看病的花用,听来挺划算的。可是我看依芜名的个性,恐怕将来不但会说要『免费看病』,怕还怕拿家里的药材去倒贴给没钱的穷病患……哎呀,这可要从长计议啊!”云母唠叨地念着。
云父则拍拍她的肩膀说:“孩子的娘,只不过是些药材,就别跟儿子计较这么多了。我们该为他高兴,至少往后无须跟凶恶的犯人周旋,也是好事一桩。”
“孩子的爹,你说得简单,这家中的帐可是我在管的啊!”云母马上摇头说。“往后咱们不进药材了,就这么决定。这样一来就不怕养老鼠咬布袋。”
“唉……”云父长叹一口气。
芜名握着银雪的手,微笑地说:“娘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都无意见,就照您的意思去做吧!我会和银雪两人,好好地建立起我们自己的家。”
云母开心地一笑。“别说娘小器,我会把最后的一批药材,全都送给你们带回去,就当是你们的创业本金吧!”
“多谢娘。”
第二次的成婚之礼,和他们当初所举办的小小拜堂仪式不同,盛大的场面,聚集了许多云家两老的亲朋好友,银雪的爹娘虽然不克前来,却也让无极门的帮众前来壮大声威。总之,芜名与银雪的婚事成了整座省城最为人津津乐道的盛事。为了抢得喜宴的一席之位,城内有头有脸的人无不使尽必系,为的就是想看一眼传说中的美红伶与失忆夫君再度成婚的大典。
张灯结彩,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大红礼堂里,云家两老高坐主位,而女方则由弟弟银鹰为首,和无极门的左右护法等人坐在宾客首席。至于“天下第一红”的每位伙伴当然更不可能缺席。
锦锦兴奋得团团转,一会儿拉着阿金的衣尾说:“怎么还没开始?什么时候才要开始?我想看新嫁娘!”
一会儿,又坐不住地牵牵珠樱的手说:“樱姊姊,这下子咱们剧团就真的只剩你一个刀马旦了,你说咱们该怎么办才好呢?”
拿这问题问珠樱也是白搭,她弹了一下小不点的额头说:“那由你来反串当花旦好了。只要客人不反对有一位如此『迷你』的旦角儿,我也不会有意见。”
“啥?不成、不成!”拚命摇头的锦锦,表示绝不就范的决心。“我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绝对不当什么干旦!要当也要叫阿金当!!”
“哈,你这鬼灵精,别的没学会,倒学会怎么陷害别人了。”阿金勒住他的脖子,摇晃着。
“啊……要断气了,快放手。”
正当两人闹着玩的时候,门口长串的鞭炮僻哩啪啦地震天响起。众人一阵欢呼,所有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到厅门口,换上一身大红喜裳的新娘子,娇羞地低垂着头,而牵着红丝绳的新郎倌英姿飒爽,伴着她步入喜堂。
“哇,银雪姊姊好美喔!”锦锦叹息地说。
“好一对郎才女貌。”珠樱翘起大拇指。
全场的人也多半为这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赞叹不已。男人们都心想:新嫁娘不愧是富有盛名的当家红伶,标致如天仙的五官,绝美的身段,令人羡煞新郎的好福气。女人家则禁不住拿自己家的死鬼和新郎倌相比,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想到新娘能嫁给这么高挺俊帅的好男人,就不由得她们咬手帕,埋怨上天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