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那时也才二十及冠,手无缚鸡之力,既无权名也无财利,想不出什么法子能帮这名早熟不幸的孤苦女孩,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自己的友谊与耐心,不论她言行有多恶劣反抗,一直待在她身边,让她体会自己并非孤单的,这世间仍有一丝温暖。
经过整整半年的努力,四郎才有了成果,炎华首次对他人绽放笑颜,打开她封闭的心,接纳了影蝶门的成员。
那时,四郎就知道她将来必能颠倒众生,迷倒不少痴男狂汉。十岁的她笑起来已有艳冠群芳的魅力,二十岁的她会如何,不需猜都知道。可惜,炎华选择了杀手这行。注定不能在众人面前露相,一辈子都要过著如影子的黑暗生活。
四郎的心是矛盾的,就像是看到对亭亭玉立的女儿,既不想让他人见到女儿的美,却又有炫耀的心态。希望一辈子她都能陪在自己身边,却也知道将来某天,她姻缘线上另一端的幸运儿,会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随著她出落得越花容月貌,这种惆怅也越深。
这些年下来,他真的把炎华当成亲生妹妹或女儿一样看待了。
“四郎,你别再叹气了。我可受不了你继续‘西施捧心’下去,虽然美人皱著眉头还是美人,不过在这儿你就省点迷死人的功夫,我担不起让你‘伤心’的代价,一回来就被大郎哥、二郎哥和三郎哥恶整。”
“你不把他们整倒,就阿弥陀佛□NB462□。谁惹得过你这花蝴蝶。”四郎抹去愁容,以溺爱的笑取代。
“怎么这么说嘛,我又不是恶鬼。”炎华甩甩那头烛光下分外火红的焰发,嘻嘻一笑说:“言归正传,四郎,师父那里有活儿要给我吗?”
“在谈那件事之前,你先招供,前儿个城南古董商的命案,是不是你做的?”
四郎锐利地看著她说。
“没错。”
“炎华!”四郎气得双手插腰,可恨的是她明知故犯,毫无省饼。
“有什么办法,我归途恰巧遇见了一个林家小泵娘,听她说起过往的可怜伤心事,那古董商为了娶她过门,竟买通盗贼杀了她全家,还在她爹、娘灵前逼婚。我,听了忍不住想出手帮她一把,如此而已。放心,我也不是白做工的,该收的报酬还是收了。非常遵守咱们影蝶门的规矩,目标外的人我一个也没动。”炎华吐吐舌头,装出可怜相。
“喔?你收了多少?”他抬起一眉,很显然不信她的话。
“别马上就露出‘影蝶门’帐房的脸色嘛!”
“很抱歉,我就是锱铢必较的穷帐房,你过去的记录太差劲了,我不得不小心谨慎。拿出来吧,你到底收了多少银两?”
“啧,拿去!”她很干脆地掏出腰囊,抛向四郎。
“这算什么?根本是空空如也!”呆愕地看著囊中的空气,四郎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会是空的呢?你眼睛太累了,好好揉一揉再看清楚……”
四郎纳闷地照做,但是不论他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到半点有重量、金光闪闪的美丽元宝。
“……看到没有?多美呀,一袋子满满、装都装不下的感谢之情,重得我都差点拿不动了。”
恍悟自己被她耍了一道,四郎发怒地冲向她。“炎——华!”
“哇呀,你不喜欢这个笑话,我换一个就是了,呀!”她拔腿就跑,使出绝妙的轻功绕著房间打转。
“今日我非扒你一层皮,竟敢捉弄到我头上!好你个大胆丫头。”四郎半是认真要给她个教训,半是闹著玩地追著。
“四郎大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嘛,四郎大爷您别生气嘛,好端端的美貌被气坏了,我怎么对得起全京城的狂蜂浪蝶,我担不起千古罪人的名号。息息火,别气了!
下次,我保证下次我一定乖乖上工,好好帮您攒银两。攒得您荷包肥肥美美的可比杨贵妃那么胖。”
想像那画面未免可笑得离谱,四郎停下脚。“够了,你这满口胡言的小妮子,就知道说东说西弄得我又气又好笑,每次都用这一招,迟早把我给整死。”
“四郎大人呀!这可是天大的冤枉,我怎么舍得整死像你这么花容月貌的美人,要整也要整无恶不作的坏蛋呀。像您这种美人,天生就是让人宠让人爱的,我爱您都来不及了,怎么敢造次整您。”
嘻皮笑脸的停下脚,炎华早有把握自己会逃过一劫,其实曹家四兄弟中,最疼她宠她的也是四郎哥哥。自从她投入影蝶门,接受师父那严苛、恐怖的条条试炼,不断为她打气,像是亲哥哥那般照顾她的人,一直是四郎哥。
“还在贫嘴!”
“哼,反正你就不爱听我甜言蜜语,除了‘某人’的赞美外,你全都不稀罕,对不对!无所谓嘛,我就去找那‘某人’来好了,省得我碍眼。”炎华扮个鬼脸,搬出最后杀手间。
四郎雪白的脸颊浮起一抹嫣红,一把捉住她的衣襟。“够了你。回来,该谈正事了。”他匆匆地背过身,从一旁的木柜中取出一只精巧的铁盒,递给她。“这次的任务不比以往,我认为你最好和黑蝴蝶联手。可惜她现在出任务到关外去,不知能否来得及在五日内赶回来,若是不及……宁可放弃这千两黄金了。”
“千两?”炎华吹了声口哨。“这是何方神圣呀?有人出千两买他的项上人头,这梁子一定结得很大。”
“你认为辽南节度使的项上人头贵不贵?”
“又是节度使呀?那种笨蛋我一根指头就可以解决了,别等黑蝴蝶了,我自己来。”
想起前不久才杀了个什么山西节度使的家伙。这些节度使的麻烦也真多,谁叫这职位好赚呢?只要捞到的领地是个肥缺,不仅可以一夜致富还可以掌握上万军权,人人抢破头都为了一个“节度使”的职位。想要捧一个人上天,或让一个人快快送死,给他个节度使职位准没错。当上节度使的家伙,十个有九个都是无恶不赦的大坏蛋,剩下的一个则是世纪大蠢蛋,取他们的项上人头,炎华半点都不会感到良心不安。
像这种家伙少一个,还能为世上多增点福气。
“这回和过去的不同,辽南节度使——关宇朝是当今圣上的表兄,尚未出任节
度使前,他还曾领军戌守山海关、战功辉煌,朝中势力不可小觑。他本身功夫了得外,他还训练了一批死士跟随自己,连大内禁卫军统领都要惧他三分。”
炎华耸耸肩。“再怎么头衔惊人,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而言,不过就是一个自命不凡的混蛋米虫。我最痛恨的就是这种高高在上的家伙。”
四郎默默地看著绿眸的主人,是呀,要不是有那些成天只知斗争,不知好好掌理政事的高官贵爵,也不会连年战乱造成许多像炎华一样无家可归、无以维生的孤雏。许多可怜的孩童就这样被时代的洪流所淹没、淘汰,都来不及长大,就葬身在不知名的荒漠或街角。
那些成日流连酒池肉林的人,却对于自己双手的罪孽,不看、不闻。
“痛恨归痛恨,但正经归正经。没有三分把握不做三分事,这是咱们影蝶门的最高原则。他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对付的对象,相信四郎哥的话,目前咱们只能等,不可轻举妄动。”因为深知炎华冲动个性的一面,四郎更加苦口婆心。“炎华,你会听我的话吧?跟我保证你绝不乱来。”
“好、好、好!”受不住他哀求的眼光,炎华只得点头说:“我就不知这家伙有啥好可怕,但既然四郎你都这么说了,我听话就是。我等、我乖乖地等,绝对不会自己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