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蓉听见了信函上的内容时还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当她听见了那封署名为“席将军”的信,她立刻联想起那一夜──难道会是她亲手将那封信送到将军帐管内惹的祸吗?
想起那名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如果真的是间谍……那么她不就成了目击证人,看到将军通敌的……不,糟了,她该怎么办才好?
说出来,万一对将军造成更大的伤害;但是不说出来的话,真的没有关系吗?她等于是送了陷害将军的信到将军手中──她是间接助纣为虐的犯人。
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雨蓉,失魂落魄的回到营帐内,却看见整个营帐内空无一人,就连平常驻守在营帐外的卫兵也都不见一人。
“发生什么事了?”找不到人问,她只好冲到了左都尉的营帐内,找到了龙翼,他也是一脸神情严肃眉头紧皱,正要出门的模样。
“席将军──今晨在狱中自缢身亡。”
如遭雷电交击,雨蓉顿觉脑中轰然一声,“不,不会的,这怎么可能呢?”
“席毅接到消息已经赶回京城了,我接替他留下的职务,我打算处理完比较急的文件后,随后赶去。不用担心,席毅有交代我好好照顾你,你可以等我带你一起回京。”
雨蓉流下泪来,“都是我害的,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那么做就好了。”
“小蓉?”龙翼望着她奇怪的反应。“你还好吗?”
她紧紧捉住了龙翼,像攀住生命之线一样,“我该怎么办,龙哥哥,我该怎么办才好?是我害死了席将军的,全都是我的错。”
“你说什么,小蓉?冷静下来,将事情全部告诉我一遍。”
哭哭啼啼中的雨蓉,好不容易片断片断的将那一夜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龙翼全部的过程都沉默的聆听着,不置一词,到最后她说完后……“你确定你真的看见那人的腕上有胎记。”
“嗯。”雨蓉吸吸鼻子,“刚好照到烛火,我看得很清楚。”
她埋首掌心“我该怎么办?我竟然害得席毅哥和席将军……我怎么对得起他们。”
龙翼沉着脸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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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大概就是如此。”雨蓉回顾以往,泪水仍然止不住的流下,“席老夫人,也就是你的娘亲想起了那夜她曾经看见我,后来她跑来找我质问那夜的事,一口咬定是我所害的,她甚至拿这件事要挟我离开席家。”
席毅依旧背她而立,宽肩像承担了千斤石般的僵直,“所以你和龙翼私奔,因为我娘亲的威胁?”
“那一夜,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龙翼,他说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为了你,这一切只有重头开始的必要。他问我有多爱你,能不能为你牺牲一切,我……后来,在他的计划下,我和他离开了齐国。”
沉默持续了一阵子。
“我不希望你误会……关于龙翼和我之间。”雨蓉尝试着开口,“他一直是你的知己好友,他之所以会带我走,我相信一切是为了你。因为他对我从没有过超过界限的暗示,甚至连一丁点的踰矩都没有。我们离开后不久,我就发现我怀孕了,小义……是你的孩子,龙翼告诉我未来有一天他会让小义回到你的身边。但我并不抱任何希望,从我离开齐国那天起,我知道自己是没有脸回来了。”
对于龙翼和雨蓉的私奔,他曾经想破了脑袋,想试着找出一个理由能说服他自己相信。但是雨蓉现在亲口所说的事,却又是那样难以置信的情况。
“你要求我相信这样的事?孤男寡女,什么事都没发生。”席毅低喃地说:“他帮助你逃离了齐国,为的又是什么?”
“你若不信我,至少相信龙翼的人格吧?他可曾做出任何背叛你或是伤害到你的事?从以前我所认识的他,几乎没有一件事不是为你着想的。他把你视为最重要的朋友,不是吗?”
“将你带走是最好的朋友该做的事?”
“因为他认为如果你知道是我做的,那封信是我送的,你一定会非常痛苦。与其让你因为我犯的错而痛苦,不如让你以为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他知道你决不会浪费心力为这样的女人而痛苦。”
“他亲口告诉你的?”
“不,我自己推断想出来的。”雨蓉低声说:“龙翼并未解释过他这么做的动机,我想他是认为没有说出来的必要吧。”
“……他是……怎么死的?真的是病死的?”
“嗯。”雨蓉点头,“我不可能欺骗你这一点。我亲手……为他送终。”
他奋力一击撼动了整个窗台,“老天。”
“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再也没有秘密,没有隐瞒。所有四年前发生的事,以及理由和原因,我全都说出来了。这全部都是真心的,如果你不相信,我紫雨蓉愿遭五雷轰──”
“够了。”席毅怒吼,“不要再说下去。”
“我度过了充满罪恶感的四年,已经不想再瞒下去了。”雨蓉低下头,“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恨我──”
“住口。”席毅转过身来,冲到她的面前,捉住她双肩,“一个字也别说,不要再说了。”
“毅……”她抬起一双盈满泪水的大眼乞怜的看着他。
他闭上双眼,愤恨的说:“为什么会是你!老天!为什么!”
她没有答案可以给他,或许连上天也无法回答。
突然他松开了她,掉头往外冲去──“你要去哪里?”她追了过去。
“不要!别过来。”他停下脚,没有回头地说:“我正努力不要将手放在你那美丽又罪恶的颈子上,不去掐住──不要来追我,雨蓉,这次……已经不一样了。”
“你不再回来了吗?”
“我不知道。”
抛下这最后的一句话,席毅消失在无边夜色里,雨蓉落下泪来,她必须让他走,让他离开,这是从四年前她就欠他许久的……这是她应受的惩罚。
第八章
伤痕——
席毅失踪了。
牧场或是京城的家,都一无他的踪迹。军营的长假尚未到期,平常喜欢去的小陛也没看到他。人不可能像烟一样平空消失,但席毅失踪是铁铮铮的事实。那一夜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席老太太晓得席毅离开了雨蓉,冰冷的笑着说:“我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你就别痴心妄想嫁进我席家门。”因为席毅已经不在别馆里,老太太当然没必要待在这里,随即命人送她回京城老家,一刻也不想多留。
雨蓉将自己关在房子里,整整两天没有走出半步,茶饭不想,连身为外人的小慈与索图都看不过去,担心她身子不堪折腾,小慈更是天天都抱着小义在房门外,劝雨蓉不要钻牛角尖,多为小义想一想。
不知道是小义的唤声触动了母性,或者是雨蓉终于想开了,当她开启那扇关闭已久的门扉,在场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阿娘!”小义当然第一个伸长小手要她抱抱。“阿娘!”
雨蓉从小慈的手中接过孩子,紧紧地将他拥在怀中,久久不能言语。小义模着她的脸颊说:“阿娘,你的脸好湿喔,屋子里下雨了吗?”
“没……没有。”雨蓉破涕笑了一下,“屋子没下雨,这是阿娘的眼睛滴水,你知道的,当你难过的时候,眼睛就会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