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和秦傲天的事迹,早就不是秘密。
“他想,他想的——虽然他没明白表示,可是,当我说咱们的房子该怎么盖的时候,他紧紧抱着我,紧得我无法呼吸,我知道,他要跟我在一起!”
“才不是,所以他回山庄了。”吕双凤残忍地打碎小冬的美梦。“你瞧瞧自己,有什么地方配得上表哥?他文武双全,机智过人,仪表不凡,你不过是个厚脸皮又不知羞耻,只懂得缠着人家的土姑娘,有什么资格跟表哥在一起?”
“我……我力气大。”小冬嗫嚅的挤出这句话。
吕双凤冷眸以对,“这算得上优点?”
“我可以背他回家!”小冬越说越小声。
“那也得表哥肯让你背。”双凤冷哼一声。“明白自己配不上表哥了?总算还有一丝羞耻心。”
“不——”小冬倔强的瞪着吕双凤,大声嚷嚷,“你说的不对!”
“什么地方不对?”
“不管小天天多么厉害,我多么以他为荣,我们之间仍没有配不配这个问题存在,他是我丈夫,我是他妻子,我们一齐分享喜怒哀乐,做彼此的心灵支柱”
“是吗?”吕双凤向前逼视。“别大言不惭了,你根本不了解表哥。”
“你才不懂,你凭什么这么说?”小冬可不是被吓大的,立即吼回去。“夫妻间的事,你这外人不懂!”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成!苞我来。”吕双凤恨声道。
“上哪儿去?”
吕双凤一言不发冷冷的在前引路,对小冬的喋喋询问置若罔闻。
她们一前一后往竹林深处前进,尚未转出竹林,就听见奇异而恐怖的凄厉鬼声。
“什么声音?”小冬抖颤的扯扯吕双凤的衣袖。
“怕了?”吕双凤甩开她的牵制,回首睥睨她。
“谁不怕鬼?”小冬又黏了上去,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好时机。
“不是鬼——”吕双凤再度推开她。“但比鬼更可怕。”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不理会小冬。
小冬白牙猛打颤,一面求神灵保佑,一面又禁不住好奇勇敢跟上。
出了密林,就看见一座以天然石洞配以精钢铁栅栏的大监狱呈现眼前。
监狱前两名上衣有着骷髅图形的阴沉人物一见吕双凤,低声唤句,“大小姐。”便掏出门钥将铁栅栏打开。
吕双凤目视前方,弯腰入了山洞,小冬咬着下唇,慌慌张张的跟了进去。
山洞内,布置得井然有序,该有的陈设一样也没少,而且光源充足,地方宽敞,只是……小冬老觉得闻到一股怪异的恶臭。
“姑姑,”吕双凤突然走到山洞一角站定开口唤道。
泵姑?小冬朝吕双凤的方位努力张望,只看见阴暗潮湿的角落,有两块黑压压的物体,吕双凤是在对那团东西叫唤吗?
“姑姑,我是双凤,来瞧你——”
“滚!宾!狐狸精,又来勾引我家相公,你这个不要脸的XXX……”
一串污言秽语听得小冬胆战心惊,久久无法回神。
这真的是出自人口中说的话吗?
小心翼翼的从吕双凤背后探出头去——哇!恶……
“看清楚,这就是表哥的爹娘。”吕双凤在吓得闭紧双目的小冬身畔耳语。
尽避已听过有关他们的种种,可是真正目睹时,那股恶心胆战的恐怖感受仍紧紧笼罩着她……他们真的比鬼还可怕!
原本对秦傲天不敢许诺的埋怨,在一瞬间冰销瓦解。
两具因情感被折磨成凄厉鬼状的男女,身上漫布各式伤害和扭曲的疤痕,看着彼此的眼光是如此狠毒阴险,却又无法分离……
吕翠娘紧紧依附着秦雨,狰狞的残躯发出浓郁恶臭,她的生命仿佛只能容纳深怨又深爱的夫婿,其他的皆与她无关,也不重要。
因为被制,身子无法动弹的秦雨,饮食便溺全得依靠疯狂的吕翠娘,他不但不感激,反而更加气愤。眼眸贮满噬杀的血丝,脑海中除了转动谋害吕翠娘的念头外,他的生命再无其他。
面对如此仇恨对方的爹娘,秦傲天如何敢轻易释放感情?
她簌簌发抖,豆大的珠泪一颗颗往下垂落……
吕双凤频频冷笑,以为小冬被眼前所见吓倒。
殊不知,小冬其实是为了心疼她的小天天而哭。
小冬伤心哭泣,仿佛除了这桩事,就无其他事情可做。
嫌恶已极的吕双凤粗鲁的推她出牢狱,将她孤身一人留在竹林边缘痛哭,然后蹙紧双眉,快步地转入竹林小径。
就在林径尽头,她陡然煞止脚步。
“表哥?”秦傲天在等她?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立刻恍然大悟,抿紧下唇,恨恨说道:“你在跟踪……你在保护苏小冬。”
他无语,却专注聆听小冬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苏小冬究竟有什么魅力,让你如此待她?她连姑姑、姑爹都无法接受,你也听见了,除了害怕哭泣,她什么也不做,这种人有啥资格跟你在一起,得到你的钟情?”
秦傲天缓缓收回目光,冰似的眼眸凝视着她,这是自他们订亲后,他头一回正眼看她。
“我从来就不曾、不曾接纳爹娘,他们令我畏惧。”
“表哥?”她惊喘口气。
她的表哥会害怕?他是鬼影秦傲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为何会口出此言?
“努力争夺名声,求取成功,并非我的本意,我其实是在树立强敌,希望有一天能死在敌人手中。”他冷静的面对吕双凤的震慑,让她认清自己。
“不自杀,是因为不想死后还被人指指点点,说我流着爹娘的血,果然疯了!”不等吕双凤开口,他继续说道:“每天,我都活在矛盾当中,表面上风光拥有一切,爹娘的一切似乎困不住我,但私底下,我却惶恐终日,时时回想起被爹亲手杀害的幼小记忆……”
“表哥!”吕双凤忍不住激动大喊。
“你越对我好、越崇拜我,只让我越要远离你。我很清楚,自己绝不是你想像中那般顶天立地、勇敢无敌,看到你,就会让我联想到不愉快的过去……”
投一眼望向断断续续传出哭声的密林方向,他的表情倏然一变,变得温柔,甚至有着微微的笑意。
“她不一样,打一开始,她就不把我当不凡的人,她甚至觉得我笨拙,需要人照顾,一心要‘娶我做妻子’,好照顾我,在她面前,不需隐藏,可以爱哭就哭,爱笑就笑,我们是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夫妻。”
歇口气,他又续道:“小冬有许多缺点,但她的真、她的热情,解救了我,让我明白,我也是软弱的平常人,需要依靠时,她会陪在身旁,做我的支柱。”
“我也可以呀!表哥,我能做的比她好,只要你肯给我机会。”吕双凤不顾羞耻的大喊。她要证明,为了他,连面子她都可以不要!
秦傲天摇摇头,目光深湛地看穿她。
“骨子里,你仍把我当英雄崇拜不会改变,可这一点,小冬绝不可能有!即使她知道我拥有这许多财富,在她心里,我还是与她相遇时那个平凡正常的男人。”
“不!她没法认同你的过去,你听,她在为自己的命运哭泣,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苏小冬不值得——”
“你错了!”摇摇头,秦傲天打断愤恨之音。“那傻丫头不是为自己哭,她是在替我掉泪,哭出我不敢说出口的害怕、憎恶和自怜。”
“我不信!”吕双凤几乎将下唇咬出血丝,“我不信你会害怕、憎恶、自怜,更不信苏小冬懂你。”
秦傲天同情的看着她。
因为自己的不予理会,竟令她无法自拔到这个地步,这是他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