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邬汉文找到周俐亚时,看见苍白虚弱的她孤零零躺在病床上,吊着点滴,一脸的惊魂未定。
只有她一个人,身边走来走去的全是语言不通的外国人,她英文不好,请来的家教告诉他,她其实读写能力不差,听也OK,就是对开口说英文感到恐惧。瞧她隐忍害怕而全身颤抖的模样,竟让他感觉心被人揪住般。
当他有意识时,他发现自己已朝她走去,握住她的手,她吓了一跳,发现是他,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隐含许久的眼泪终于滑落。
“汉文……”
紧抓住他大掌的这双手,好小,且一直在发抖,却感觉得到她藉此托付给他全然的信任。
“不用担心。”他模模她的头,告诉她没问题的。
“原来是你啊,邬先生。”一个操着中文,年近四十的医生跟他打招呼,“我以为明天才会碰面。”
他的身材中等,可站在高头大马的外国人中间,显得特别矮,但他却是这间教学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医术一流。
“医生,情况如何?”邬汉文没心情跟他寒暄,急着想知道她的状况。
“周小姐情况不是很乐观,如果出血的状况在一个小时内未好转的话,我的建议是放弃胎儿。”
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周俐亚已经尖叫出来。
“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我好好的,为什么要放弃?”她激动地追问。
“孕妇忌讳动气,要平心静气——来,深呼吸!很好,你听我说,怀孕初期,原本就不稳定,你要有心理准备,当然,依你的身体状况和初步检验报告来看,周小姐,你老实说,你台湾的主治医生有没有建议过你放弃这个小孩?”医生像个好好先生,用笑容化解她的紧张。
有这回事?事情不在掌握中的感觉,让邬汉文皱眉。
“有……”周俐亚小小声、小小声的回答问题。
她不敢抬头看郎汉文的表情。
“妈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吗?”邬汉文不免生气,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没有人告诉他?
“我并没有告诉云姨。”她怯怯地说。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干么不讲?”
“如果告诉云姨,她会很难过,我想只要我小心点,可以的。”她急忙解释,想安抚她。
她没想到自己会虚弱成这样,只不过一个乱流,就把她吓到出血。
“你可以?”邬汉文很难解释在心底窜烧的那股怒气所为何来,似乎不是单纯只为了月复中小孩。
“我、我只是害喜严重一点点而已。”周俐亚被他瞪得支支吾吾,“顶多、顶多,偶尔吐到呼吸困难……”
闻言,他立刻暴怒。“这叫顶多吗?你还瞒着什么?还不快点说!”
“我不要拿小孩!我知道要平安生下他我得躺在床上安胎,我愿意躺到小孩出生为止,我要生。”在他恐怖的瞪视下,她招了。
这么坚持要生小孩,为什么?
邬汉文不禁揣摩她的意图。偶尔吐到吸呼困难叫做“严重一点点而已”?他敢打赌,那情况绝对不是偶尔!
痛苦也要生,难道是因为……事关她弟弟来美国就医一事?
她为了弟弟才承认小孩是他的,并答应生下小孩给他,而他则负责她弟弟的换心手术医疗费用,还有那一千六百万。
拿命来搏,值得吗?
“俐亚,如果你是担心你弟弟医疗的问题——”
“跟那没有关系!”没等他讲完,周俐亚激动的否认。“跟你出不出钱医我弟弟无关,这不是一个胚胎而已,他是条生命,他已经有心跳了!”她情绪激动,双手覆在平坦的小肮上。
她想要生,不是因为弟弟,但她又说不出真正的理由。
她激动的拉着他的手,乞求他让她生下小孩。
为了生一个毁掉她人生男人的小孩……
他稳住紊乱的呼吸道:“医生的意思是,你要平安生下小孩,除非发生奇迹。”
他已经有失去小孩的心理准备了。
虽然为了小孩的到来他做了很多准备,甚至想像他出生的模样,即使工作再忙,他仍十分乐意照顾自己的小孩。可惜……
“一定会有奇迹的!”怕他开口说出“不要小孩”,周俐亚拉着他的手,说得又急又快。“我生不生都要上产台,为什么不让我生下他?怎么可以还没努力就选择放弃?”
顿时不只是心脏被紧紧掐住,仿佛连喉咙都被什么东西梗住,邬汉文出不了声。
她这么拚命也要生下他的小孩……这让大男人的他不禁动容。
“为什么?给我一个好理由。”好不容易他挤出沙哑的声音问,黑眸凝望着她因为激动而通红的小脸。
比起一个月前,她没有养胖多少,气色反而更差,但她的眼神却迸射出耀眼的光彩,看得出她的积极乐观。
依他务实的个性,他会选择放弃小孩,付出去的钱并他不会追讨回来,因为他要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掌握之中,但不知为何,忽然他想听听她的说法。
想听她又会说出哪种蠢到让他发笑的话。
他泼她冷水,“我不相信这世上有奇迹。”他从不相信那种没有根据的事。
“有!”周俐亚大声反驳他,激动的她忘了要保持距离,拉着他的手,就覆住她平坦的小肮。“他有心跳,他活着!这就是奇迹。”
邬汉文闻言心悸,忽然理解她坚持的原由——生命的诞生,就是奇迹。
不觉锐利退去,眼眶湿润。这个女孩,才二十岁吗?
她真的吃过很多苦吗?怎么经过现实的磨练,还这么天真乐观?坚定的相信这世上有奇迹。
是因为她弟弟吗?因为必须等待奇迹才能活下去,所以她告诉自己要相信?
依情理来看,无论是他或母亲,都会选择放弃小孩而保住大人,但是,她说服了他。
他不相信奇迹,但是,“好吧,那你得让我看见奇迹才行。”邬汉文终于松口,答应她。
周俐亚闻言不禁松了口气,精神一放松才发现,咦!她怎么把他手摆在自己小肮上?
她慌慌张张地放手,垂下头,刚才据理力争的勇气,顿时消失不见。
邬汉文无语地抽回手,眉微微一挑,对她如小动物般的可爱神情感到好笑。
“看来你们决定要留下小孩,好吧!我希望周小姐先留院观察一周,视情况再出院,不过我想,她有得躺了。”医生弹了弹检验报告,算是宣告周俐亚住院时问,将会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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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邬汉文的安排下,周俐亚被转进个人病房,他差遣陪同前来的冯维辰跑腿,为她买齐所需的东西,更嘱咐他找几名看护来让他面试。
这个一天要价两百美金的个人病房,采光明亮,空气中没有半点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墙面漆成温暖的鹅黄,角落有一张米色沙发床,私人的医疗设备被藏在病床旁的橱柜里,窗台有一排种得很漂亮的茉莉,除却这些,还有电视以及无线网路可供使用,冰箱里有切好的水果和矿泉水。
要不是手上吊着点滴,周俐亚会以为自己在度假。
“很贵对不对?没有普通病房吗?”她担心得花容失色,直追问邬汉文,频频说不要为她花太多钱。
闻言,他很不合宜的笑出声来,骗她医疗保险会支付,要她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在报出病房价格时硬是打了三折。
冯维辰听见他说谎哄人差点笑出来,但立刻被上司回头瞪视一眼而忍住。
“只是责任吗?”很想这样问也是他学长的上司,但他没胆问,觉得问出口有人会恼羞成怒,还是算了,他认命办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