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刺鼻的酒味,污秽的气息,垃圾、腐败的食物气味,充斥整个房子。
瘦小营养不良的稚女,趴在地上收拾被父亲弄乱的房子,越到深夜,她内心的恐惧越深。
“呜呜呜……”
细小的哭声,让女孩立刻丢下怀中的垃圾奔向房间,轻轻的靠近床上的小小孩。
“小翎,再睡一下下。”好温柔好温柔的语气。
“痛痛。”床上的女圭女圭很小,约莫两岁年纪,明明是冬天却穿着夏天的薄衣,畏寒的缩在被褥中,可怜兮兮的指着额头上的大块瘀青。
女孩忍住眼中的泪水,微笑对妹妹说:“姊姊呼呼就不痛了,乖乖哦,再睡一下下。”
“好。”小女圭女圭拉着姊姊的手才敢闭上眼睛,抽抽噎噎的睡下。
砰、砰、砰砰砰——
客厅传来令人惊惧的声音,女孩眼露惊恐,为小妹拉上薄被,急急忙忙走出房间。
只见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一脚踹开大门,拎着她双胞胎妹妹,重重的往地上一丢,熏人的酒气令她难受的皱了下鼻子,倒退一小步。
“你怎样什么表情?成天端着那张脸,老子的好运都给你哭衰了!”男人气急败坏的辱骂女孩,力大如牛的拎起她,挥手就是一掌。
她没有哭,也没有应声,知道哭出声来只会引起他的怒意。不哭、不闹,忍忍就过去了。
“叫你把家里收一收,你是没在听是不是?啊这是什么东西?这又是什么鬼?”男人暴躁的捣乱原本就很乱的客厅,咄咄逼人的质问一个六岁小孩,怎没把家里打扫干净?
“呸!”被丢在地上的女孩,坐起身来吐掉口中的血水,恨恨的看着将姊姊高高举起的男人,她红了眼,扑上他背后用力咬。
“放开姊姊!放开姊姊!”
“走开!”男人一甩,将女孩小小的身躯甩出去。
“小虹,不要这样!”她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在男人释放她后,立刻奔向双生妹妹身旁,察看她的伤势。“虹……”
稍一触碰,妹妹身体就瑟缩了下。一定……又被打了,是不?
“呜呜呜,姊姊,姊姊……”小女圭女圭被声音吓醒了,哭哭啼啼的走出房门,站在客厅里,泪眼汪汪的看着一团混乱。
“妈的,又哭!只会哭哭哭!老子生你是来干什么?给我住口!”男人愤怒的将她抓起,狠狠的往她脸上甩巴掌。
“哇——”惊吓的爆哭,声嘶力竭得脸都红了。
“小翎!爸爸,不要,求求你不要。”她吓得六神无主,跪在施暴的男人脚边乞求。“小翎还小,求求你不要打她,求求你……”
“走开!”男人一脚把她踢开,拎着那哇哇大哭的小女儿,越看她的脸,就想到弃他而去的妻子。
受创的男人自尊,令他整日以酒精麻痹自己,越看这张脸,他越恨!
只有酒精、暴力,能平抚他受创的自尊心!于是他向三个稚龄幼女施暴,毒打!
“住口!住口!我叫你不要再哭了!傍我闭嘴,我叫你闭嘴!”一句住口伴随着一记巴掌,无法止住女孩的哭泣,最后觉得厌烦的将她丢进橱柜里锁上,钥匙塞进裤袋里。
“哇——”被关在黑暗的橱柜里,年幼的小娃害怕的崩溃大哭,疯了似的拍打木门,不断的哭喊着,“姊姊——姊姊……妈妈……”
那句妈妈让男人怒火更炽,一脚踹上橱柜。“闭嘴!”
“哇……哇……”
小妹声嘶力竭的哭声,令两个姊姊心都要碎了。
在孪生妹妹红了眼冲上前去放出小妹时,她阻止了妹妹的鲁莽。
撑着身体的疼痛,她走到厨房抱了两瓶酒出来,递给醉了的父亲。“爸爸,喝酒。”
“学聪明了?早这么做不就得了吗?嗝!”男人抢过酒扭开瓶盖仰头狂饮,打了个酒嗝。
掏了掏裤袋,把零星的钞票和零钱放在客厅五斗柜的抽屉里,拎着酒瓶摇摇晃晃的上楼。
“呜呜呜……我要出去。”哭得声音都哑了,关在黑暗橱柜里的小小孩,几乎要昏厥过去。“姊姊、姊姊……小翎怕怕……”
“小翎,等姊姊,再等一下下。”女孩靠着橱柜,要小妹安心。“嘘,不要哭,姊姊一定会保护你,一定!”但是她泪流满面,身躯因为害怕而颤抖着。
好可怕,这里好可怕!她要怎么办?
直到深夜,楼上传来父亲的打呼声,女孩才跟双生妹妹一起,趁着父亲熟睡时偷走钥匙,把小妹从柜子里救出来。
“姊姊,呜——”小女孩看见姊姊,嘴一扁,又要委屈的哭了。
“嘘!”她立刻制止小妹哭出声来。身为大姊,她要保护妹妹!“不要有声音。”拿出刚才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旧外套,替小妹穿上。“虹,你抱小妹。”
时间很短,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好,能带的东西都放进包包里,走出家门前,她看见爸爸放钱的那个抽屉。
只有犹豫一秒钟,她拿走抽屉里所有的钱!
“虹,小翎,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我们……再也不要回来了……”
第一章
火红的夕阳渐渐隐没于山头,将院子里那株百年榕树的影子拉成了寂寥。
一片枯黄的落叶,随风飘离树梢,在空中飘荡,落于盘根错节的根部。
老迈瘦小的妇人坐在摇椅上,肩上披着御寒的羊毛皮披肩,透过窗看着萧条的庭院,就想起这益发冷清的家。
不禁悲从中来……
在她有生之年,能否看见这历史悠远古老的家族,开枝散叶,生气蓬勃的那一天?
萝兰灰蓝色的眼珠,爬满了浓浓的后悔。
“夫人。”总是正经一丝不苟的管家麦特,竟然露出了无措的神情,打扰女主人。“她……她来了。”
萝兰动作缓慢的眨了眨眼,转头看着伺候自己大半辈子的管家,眼中充满了不敢相信。
“是……是她吗?”她语气不稳。“她……真的来了?”
“是。”
“请她稍候。”尽可能的保持平静。“我……尽快去见她。”她拿起摇铃,传唤女仆进来为她更衣。
上回盛装打扮,是什么时候?为了谁?
啊……是五年前的圣诞节化妆舞会,从那之后,她就被困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缓慢的等死。
萝兰拿出最好的一件家居服,那是去年请裁缝为她量身订做的,深蓝色的连身裙装,最能衬托她的金发蓝眼。
金发……她满头金发,如今早已灰白不复当年。
当她打扮好,在女仆的扶持下,一步一步,去见那位她等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的人。
推开华丽的白金色大门,走进维多利亚风格的茶会室。
一个女人,黑发黄肤的东方女人,就坐在白色古典沙发上,穿着一套白色套装,耳上别着白色珍珠耳环,优雅的执着骨瓷茶杯,啜饮红茶。
萝兰推开贴身女仆的扶持,骄傲的挺直腰,执着龙头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日安,班德森女士。”韦劭妏放下茶杯,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迎接这偌大家族的女主人——萝兰·班德森。
萝兰抬高下巴,倔傲的点了点头,在她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不稳的呼吸声显露了她的疲惫。
走这么一小段路,都这么困难了吗?到了这种地步……
韦劭妏微笑,跟着萝兰一起坐下,掩去内心的讶异思绪。
“丹尼尔的甜点还是这么好吃。”她勾动嘴角,转头朝管家麦特轻点头。“帮我转告丹尼尔,他依旧宝刀未老。”
她一派的轻松自在,熟稔得像是在这座费城豪宅住了很久很久,不曾离开。
萝兰虽已病老,但锐利依旧,她是班德森家族的女主人,风光数十年的名门贵妇,她紧盯着韦劭妏,欲从她脸上看出破绽。没有,看不出一丝惧怕和戒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