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决定是?”她站在他面前,背脊挺得很直,一副不可冒犯的模样。
面对她的问话,他前一天晚上演练过数百回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他说不出结束的话,他也不要结束。他喜欢她、深爱她,一辈子都不要跟她分开!
但是现实的考量让他犹豫,他真的能让她幸福吗?
“清,昨天晚上哥哥跟我谈了很久,他希望我下学期回日本念书。”阳子突然开口。
初咏清惊讶的瞪大眼,双掌握住她小巧的肩膀,激动地道:“不,不要离开我!”
“清。”听他激动的表白,阳子的眼神不禁放柔。“我也是这么告诉哥哥的,我不要离开你。”
听她这么一说,他一颗心登时化了、化了……
“清,我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苦,在家人的栽培下,我学的才艺不外乎是茶道、插花、古筝,说的难听点,我除了当人家的妻子,一点谋生的技能都没有,这样的我,怎么配得上你?我就像个傀儡女圭女圭,这样的我,你还要吗?”阳子一边说着,眼眶也迅速泛红。
此情此景,使得初咏清原本下定结束两人感情的决心,在这一刻翻盘。
“我要!”他张开双臂,将娇小的她拥进怀中。
因为喜欢对方,才会患得患失,不只是他害怕而已,不只是他觉得自己不够好,连她也一样。
“阳子,请妳等我。”第一次,他以最慎重、最严谨的态度,请求她等待。“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会努力,请妳等我十年,十年后我一定娶妳。”
阳子笑着说好,但泪水却怎样也止不住。
她笑中带泪的模样好美好美,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谁说年纪轻的他们不懂爱?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承诺,知道要为未来努力。
他在十七岁这一年,为了她大彻大悟,下了一个决心。
为了要在二十七岁那年与她结婚,给她不虞匮乏的生活,他誓必得付出比一般男人更多的努力。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依旧过着甜蜜的两人世界,但是他的言行渐渐改变,不再与人起冲突,不再诉诸暴力解决事情。
在升高三的那年夏天,他瞒着学校、瞒着家人,偷偷的参加指考,结果跌破众人眼镜的以榜首之姿考进T大化工系,提前一年成为大学新鲜人。
“清、清!”穿着雪纺洋装,脸上妆点着合宜彩妆,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甜美气质的初咏湘,慌慌张张的跑进家门,嘴里喊着弟弟的名字。“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她手里拿着他的指考成绩单质问,俏脸生黑。
初咏清耸耸肩。“妳在学校里过得如鱼得水,我不想破坏妳美好的校园生活。”
“屁!”她直接往他脑袋重重一击,表示她的不屑。“你进高中之后从来没有念过书,没看书就考这么好的成绩,你……竟然躲起来偷偷念,最可恶的是你都没有跟我说你要参加指考。”她指控道。
“妳忙嘛。”他一哂。“所以这点小事就不用劳烦妳了。”
自从湘转到芳连高中之后,接连不暇的社团活动让她忙得分身乏术,他怎么好意思破坏她此生以来最快乐的校园生活呢!
她之所以会从市女中转到芳连,而且还巧合的跟他同班,这都是有原因的,不过那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情,没人有胆在她面前提起,但他也庆幸那件衰事发生,才让湘有这么快乐的笑容,还有每天都不一样的美丽打扮,着实养眼多了。
以前那个完全不打扮的书呆子,现在可是美呆了呢!
“你破格参加指考叫小事?”初咏湘声音提高八度,“你疯了啊?这是跳级耶!你竟然什么都没有说。”
“哈哈!”初咏清哈哈大笑,两手一摊道:“跌破眼镜吧!”
“你少给我打哈哈。”她恶狠狠的瞪他。“你不是说不当天才吗?大学只要随便捞一所混到文凭就好,然后去考公务员,稳定的过一辈子!你是怎样,突然转性了?而且,化工系,你怎么突然想开要往你专精的科目发展,你不是说什么也不顺外公的心意吗?”
他们的外公住在德国柏林,是生化科技界的权威,他的研究室研究出许多专利产品,是许多药厂极力争取合作的对象。
他们姊弟就是在柏林出生,直到周岁才回台湾定居,也因为这层关系,让他没有兵役的问题。人生多了一年八个月,他可以付出更多心力,为他和阳子的未来多争取一些时间。
他从小就展现出过人的天分,十岁时甚至与父亲一同到柏林参与外公的研究,而且外公不只一次要求他到德国念书,接受他的栽培,成为一个研究家、发明家。
但是他不喜欢自己的人生被局限在小小的研究室里,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了外公的提议。
唉进高中的时候,他甚至自暴自弃的告诉姊姊,他大学决定随便念一个科系,分数到哪里就念那里。
想不到他不到两年就改变主意,还考上化工系!这消息传到外公耳中,不知道他会有多开心?
“唉,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啊!”初咏清一笑。“妳不也计划带着妳完美零缺点的纪录在市女中毕业吗?结果妳现在不是在芳连玩得很愉快。湘,妳说过我们要一起称霸T大,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我会在T大等妳。”他欠扁地道。“不要明年考不上啊,我等妳当我的学妹呢!”
“清。”她甜甜地喊。“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死都不会叫你一声学长,哼!”说完还冷哼一声。
“等一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初咏湘惊跳起来。“你心机好重啊!清,我要问你的不是这个,你竟然转移我的话题,好样的。”她瞪他一眼。“说,你为什么突然想考大学?讲哦!”她抡起拳头威胁。“让你改变的原因是什么?”
“唉!就跟妳说了计划赶不上变化啊。”初咏清耸肩,模棱两可地回答,“我只是觉得男人应该要早一点为了步入社会而努力。”
“清,我觉得你讲这话,怪怪的吶。”她皱起了眉头。“你受了什么刺激啊,怎么变这么多?不是说当公务员平庸过一生就好,你现在是怎样?”
“呵呵。”他莫测高深地笑着。
初咏湘倏地瞇起眼。“让你改变的人,是不是阳子?”
她见过阳子几次,还一起吃过饭,逛街,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她的朋友亚美也是。她非常喜欢她们两个女孩子,因为她们都很善良,而且很懂事,她也一直把她们当成妹妹一样疼爱。
而清如果是为了阳子改变,她反倒能理解了。
阳子的家境富裕,他们的交往一直受到阳子家里人的反对,尤其是她哥哥--一个叫长岛光的日本人,非常的讨人厌……
咦!怎么又是日本人?
想着,初咏湘皱起了眉头,她会从市女中沦落到芳连高中,都是因为一个白目的日本人害的,一时间,她的新仇旧恨又被勾起。
“清,我没想到阳子会让你的企图心死灰复燃耶!”
“亏妳念那么多书,形容词用得那么烂。”初咏清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什么死灰复燃,难听死了。”
“真的嘛,你的志向已经变成--生平无大志,只求六十分。何时把座右铭改成完美啊?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个企图心如此强烈的人耶!”她说得像是第一天认识他。
他们打从娘胎就认识,一起生活、一起长大,默契好的没话说,感情浓烈,朝夕相处十七年,他们熟悉彼此的一切,可以说,他们是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