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虽是满桌的佳肴,她却食不知味,频频看向专心进食的他。
这时,南宫靖也发现平日胃口甚好的她,竟好像没什么胃口似的,不禁抬眼看著她问:“你身体不舒服吗?把手伸出来,我替你把脉,再配点药给你吃。”
他的关心之语化成了一股暖流,在赵清儿心头流窜。长这么大以来,除了相依为命的爹亲外,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么关心的话,心里感动之余眼眶不禁泛潮,察觉后又忙低头敛去差点溢出的热泪。他对她这么好,会害她心生不舍的。
她轻吸口气,抬起头绽开抹甜笑。“我有话想对你说。”
南宫靖点点头。“好啊,你说。”
他的干脆反而令赵清儿踌躇了,迟疑再三后才说:“我想——等我们吃过饭后再说吧。”
南宫靖凝看她一眼。“也好,你也快点吃吧,菜冷了味道就差了。”话落伸手夹了块烧肉放进她碗里。
赵清儿心里感动,也许他是不解风情了些,但对妻子的关心和体贴,并不比任何男子来得少。
晚饭后,两人坐在桌边喝著清茶。
赵清儿便将身世和爹亲押镖被杀害,她为报父仇而寻至此谷,然后被发现后负伤逃进他房间的经过,对他一一详述。
南宫靖只是静静地聆听著。
赵清儿看著他。“所以我想离开这里,去找那‘黑雾山’的恶贼报杀父之仇,你救我的大恩,我会永远铭记在心的。”
南宫靖看著她,听说她想离开,心里竟有种莫名的失落感。“你真的要走吗?你不是说我看了你的胸部,就得娶你为妻吗?”
他的质问语气,听起来有那么一点受伤的感觉。相处了这半个月以来,说对他完全不动情是骗人的,但为人子女者又怎能将杀父之仇搁在一边,只贪图安逸富贵的生活?
赵清儿凝著俊美绝伦的他,心有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淡淡地说:“你就忘了这件事吧,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南宫靖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我忘了这件事?”
“因为……”赵清儿觉得鼻头一阵酸,忍著即将溢出的泪水,低著头说:“因为我只有孤身一人,而仇家是势力庞大的江南绿林同盟之一,我知道凭我一人之力,报仇之路恐是凶多吉少。”
话落,她轻吸口气,抬首对他绽开抹娇美的笑靥。“凭你的条件,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姑娘当你的妻子的。”
南宫靖只是看著她,不知为何竟有种心酸不舍的感觉,思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如果我和你一起下山去帮你报了杀父之仇,你是不是就能和我一起在这里生活?”
赵清儿楞了,呆了一呆才回神。“你要帮我报仇?”
南宫靖一点头。“对!”话落微顿,“不过你要先带我去一个地方玩玩,然后再一起去帮你报仇。”
赵清儿简直喜出望外,忙问:“你想去什么地方玩?”
“嗯——”南宫靖寻思一会才说:“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我也不太记得,我只记得每次聚会,几个年轻的坛主和我三个师侄聚在一起时,总会说著什么‘花葵’怎么的。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每个人的眼神都有点奇怪,但又笑得很开心,我想那应该是很好玩的地方,所以我想去玩玩看,你带我去吧。”
赵清儿听完忍不住惊呼出声:“怡红院——”
南宫靖摇头,眉头微蹙想了想。“我记得好像有个‘花’字。”
“百花楼!”
“对了,就是这个名字!”南宫靖露出个赞许的笑容。“还是住在山下城镇里的娘子比较见多识广,一猜就中。”
天……天哪!她到底有没有听错?!赵清儿简直快晕了,不!应该说是快疯了!天底下有哪个做妻子的会被丈夫要求让她带他去“妓院”玩玩?保证十个女人有九个会气疯,例外的那一个就是她,因惊吓过度而呆傻。
“既然你知道名字,就应该知道‘百花楼’在什么地方吧,咦?”南宫靖一时间没发现到她的异状,迳自说了下去,待察觉她神色有异,忙问:“你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看?”
赵清儿回神定了定心,却忍不住有股醋意在心底翻腾。万万没想到他竟想去那种地方玩,万一要是玩上瘾了,那她该怎么办?抑或他只想逢场作戏一番?
再一回想,若拒绝,她得独自踏上报仇之路,也意味著两人今生此缘已尽,再无相见续缘之时。
答应他,以他出神入化的武功,即使杀不光“黑雾山”的恶徒,应该也可以宰掉几个为首的主事者,然后就可以和他一起回到这里,过著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可是想到他竟要她带他去逛妓院时,不觉既感生气又觉好不甘心。
两相权衡之后,赵清儿把父仇摆在第一位,只好忍痛答应他的要求。“好,我带你去。”
南宫靖见她应允,不觉露出欣喜的笑容。“一言为定。你稍作准备,炼药房那边还有点事需要处理,两天后我们就偷偷的溜下山去。”
赵清儿闻言大感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偷偷的溜下山?”
南宫靖看著她。“若让我师侄知道了,他们会很啰嗦,说不定就没法帮你报仇了,所以这两天之内,你一定要想出可以偷偷溜出去的办法。”
为了父仇,赵清儿只得答应了。“好吧,我来想办法。”
秀逸不险峻,清奇而不峭拔的山岭峰峦间,有一条顺著山势蜿蜒而下,平坦但仅容一辆小驴车可行的小径道。
小山径两旁是高而密实的深林,除非是熟知此山径的人,否则寻常人根本难以得知这小山径的存在。
此时,一列为数约莫十一、二辆的小驴车,沿著小山径往下走。每一辆小驴车皆载著一个大竹篓,一辆接著一辆,领路而行的是个年约三十,身著粗布短衫,庄稼打扮的壮汉,后边拉著小驴车的清一色是未满二十的小伙子。
他们是仙霞岭附近一处小小村庄的居民,他们每天一早天色微亮之时,便将刚采收的蔬果和活的牲畜,装进大竹篓里,翻过一座山岭,把这些东西送进“迷雾谷”,每天往返一趟,数十年如一日。“迷雾谷”是他们庄稼作物唯一、也是最好的买主,“迷雾谷”给予多二倍的价钱收购,但也要他们为此谷的存在守密,若是泄露了此谷的位置,必须付出全村尽灭的代价,也因此发展出和“迷雾谷”休戚相关的关系。
一行小驴车回到山脚下的小村庄后,便各自散队回家。
一个身穿褐黄短衣,戴著草笠的小伙子,低著头拉著小驴车沿著通往村外唯一的径道直走去。
领队的壮汉见状遂问:“阿山,你不回家,要把驴车赶去哪里?”
小伙子没有回头亦没有停步。“我要去那边载点东西回来。”
领队汉子听了便不再追问,迳自赶驴车回家了。
小伙子将驴车赶出村庄外,找个隐密处停了下来,确定四方都没有来人时,才抬手拿下草笠,现出一张又美又俊的容颜。
赵清儿再次确认四周无人接近,才过去打开竹篓盖,轻唤:“喂,可以出来了。”
片刻,毫无动静,她便探头往内瞧,只见南宫靖和那个被她点了睡穴的小伙子,两人靠在一起,睡得正舒服呢。赵清儿只得伸手将他摇醒。“喂,你醒醒,我们到地头了。”
南宫靖揉揉眼睛。躲在竹篓里又走山路,像极了小时候坐摇床的感觉,所以不知不觉中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