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儿好大的口气!余惠君唇边轻漾一抹有趣的笑意。
女儿老是说她和老爷都快把娇儿宠上天了,可是娇儿除了爱撒娇又任性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傲人的骨气。
她转身拉开妆台的小抽屉,取出一瓶消肿药膏,轻轻涂抹在他颊上那数道红抓痕上。
“你还是别再跟屏儿打架了,她的指甲可不短呢!”
柳慕云闻言不服气地说:“哼!我也要留长指甲来抓她!”
余惠君听了差点忍俊不住。
这语气一点都不像个男孩子,何况女儿也不会让她的云弟弟留着脏脏的长指甲;接着又想起韦夫子因家中有事告假数天,不如就这么做吧!
“这样好不好?这几天就由娘来陪你念书。”
“真的吗?!”柳慕云既惊又喜。
“当然是真的!”余惠君含笑点头。
“太好了!我最喜欢娘了!”柳慕云扑进她怀里欢喜道。
余惠君疼爱地轻抚他头顶。娇儿虽不是亲骨肉,却比女儿小时候更爱撒娇也更贴心。
在金乌月兔的追逐中,溽暑寒冬的递嬗下,六年的时光如流水般轻轻溜过。
“晴姐姐。”
柳慕云来到任紫晴闺房外,门也不敲地就推门进入,正坐在圆桌边安静绣花的主婢二人,皆被突然闯进来的他吓了一跳。
春桃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少爷,你是冒失鬼啊!”
“我是冒失鬼?”柳慕云不解她为何会这么说。“为什么?”
春桃只是又赏了他一记白眼,也不答话。
任紫晴则是含笑睨了他一眼。
也许是自幼即耳鬓厮磨,云弟似乎不太懂得避嫌,一点都不知道进她闺房前要先敲门以示礼貌,总是冒冒失失地开门就闯进来,害得春桃老是受到他惊吓。
柳慕云走近桌边,笑容满面地看着任紫晴。
“晴姐姐,我有一样东西要送妳!”语毕,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红绸小锦囊递给任紫晴。
任紫晴接过小锦囊,打开一瞧,是一对由羊脂白玉雕琢成花形,非常精致漂亮的耳环。
“哇,真漂亮!”春桃看了忍不住暗赞少爷的好眼光。
柳慕云被她一赞更感得意,笑嘻嘻地说:“这可是我存了好久的钱买的,可不是跟爹要的!”
任紫晴睨他一眼,抿嘴一笑,心里欣喜他的懂事。
随即,柳慕云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蓝缎小锦囊,送到春桃面前。
“这个是给桃姐姐的。”
“什么东西啊?”春桃好奇地倒出锦囊里的东西,待看见也是一对耳环,虽是仿制品但也做工精细。
她心儿骤然一跳,睇了小姐一眼,不禁开口骂道:“你怎么可以随便送姑娘家这种东西呢?!”
柳慕云见她不但不高兴还数落他,亦立刻反驳道:“我可不是『随便』送送而已。这是我挑了好久才选中的!虽然它只是——有点便宜。”他的尾音有点微弱,最后更俊脸微酡,声如蚊蚋。“因为那时我身上已经没钱了,只够买这个。”
任紫晴听了掩口窃笑,春桃却是又气又羞,直想开口大骂少爷是呆头鹅。
柳慕云一双黑白分明的星眸,看看任紫晴又看看春桃,不解主婢二人,为何一人是笑一人是气。片刻,他又问:“难道桃姐姐不喜欢?这是我特地顺便买回来要送妳的耶!”
任紫晴听了更感好笑,一个忍俊不住轻笑出声。
什么叫特地顺便?恐怕是“顺便”的成分居多。春桃已经不想再和这个半大不小,有点懂又不太懂的少爷纠缠不清了。
“好啦!你的好意我收下了。我去沏茶,你先坐着!”语毕起身出去沏茶。
柳慕云真弄不懂春桃为什么生气,待她离开后立刻靠上去悄声问:“晴姐姐,桃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送她耳环,还是嫌它太粗俗,可是我真的没有钱了。”语毕,还显露一副为难的样子。
任紫晴只是疼爱地睇他一眼,温婉柔笑说:“她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乱猜。”
既然晴姐姐要他不必介意,柳慕云自然也就不介意了。他上前绕到她身后,张臂圈住那柳腰,凑上去轻嗅她身上的淡淡幽香,那是他最喜欢也是最熟悉的,他更喜欢晴姐姐那宛如丝缎般的柔顺秀发。
“晴姐姐。”他在她耳边轻唤一声。
“你又想做什么了?”任紫晴在绣布背面打个结,拿过剪刀剪断绣线。
每当他这么轻唤自己时,她便明白他对自己有所求。
“下个月太湖边有赏花会,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有好大一片我们最喜欢的莲花喔!”柳慕云语带兴奋地说。
任紫晴拿过绿色绣线,穿过针孔在线尾打个结。
“你去看过了吗?不然怎么知道有一大片?”
“回程的时候,我特地要求爹绕路从那边经过看到的。好不好?晴姐姐。”柳慕云撒娇地说。
“好啊!”任紫晴微笑答应。
“太好了!谢谢晴姐姐!”柳慕云欣喜不已。
这时,沏茶回来的春桃,一进门看见少爷和小姐的情形,吓了好大一跳,接着气呼呼上前斥责道:“少爷,请你庄重一点!”
“庄重?”柳慕云十分不解,不禁双眉微皱。“我又不是姑娘家,要庄重做什么?这话妳应该去对屏妹讲才对。”
春桃见他双臂依然紧搂着小姐的柳腰,前胸也紧贴在小姐的后背,这样的举动实在太亲昵了!
就算他们早巳订亲,未拜堂的也该避避嫌的;但小姐好像不甚在意,只当他是个爱撒娇的弟弟,似乎没注意到少爷已渐长成男人的事实。
不得已下,她只好板起脸孔。“要喝茶了,快来坐好啦!”
柳慕云被她突发的凶劲吓了一跳,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任紫晴,走到桌边坐下。
有件事一直让他想不透,为什么晴姐姐对他愈来愈温柔,而桃姐姐却是愈来愈凶。幸好,将来他要拜堂的对象不是桃姐姐;一想到拜堂成亲,他就忍不住看着晴姐姐露出开心的笑容。因为他现在已长得跟晴姐姐一般高了,相信再过不久,他就会长得比晴姐姐高。所以,他现在皆以十分开心的心情度过每一天;因为每一个日出日落,都让他离“长大”又近了点。
任紫晴见他对自己露出痴傻的笑容,不由睨他一眼,嫣然一笑。
每年夏天,太湖湖畔总会有一场赏花盛会,观赏的花儿是出污泥而不染的圣洁之花——莲花。这样的盛会总会引来各地的骚人墨客,聚集至此以诗会友,歌咏太湖风光之美。
而另一场争奇斗艳的的百花竞艳会,则是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的各家闺秀们。赏花会这日,闺秀们皆会盛装打扮,随着家人一同前来赏花,这也形成了湖畔边另一种赏花会。许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公子哥儿、少爷,可不会错过这般欣赏美女的机会。
一辆双辔马车缓缓驶近湖畔,待马车停止后,驾驶座上跳下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打起竹帘说:“少爷、小姐,到了!”
他话落未久,从马车上下来一位身着锦衣的少年,锦衣少年下车后立刻转身轻扶一位女子下车。
这女子一下车立刻吸引众人目光,她身着雪白绸缎罗衫,婀娜多姿、柔弱无骨,有若轻柳迎风,肌肤白里透红,找不到一点瑕疵。花容月貌已不足以形容她的美,那神韵有若三更弦月,高贵而优雅,但她浅浅一笑,却有如空谷幽兰般,令人舒畅神怡,心神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