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钱财吗?想绑了她同华家要赎金?唉……不知舞儿和老张怎么样了?是不是受了伤?有没有安全地回到府里?
喉咙发痒,她咳了咳,把披风捉得好紧,费了番气力才下床站直身子,扶著破旧的木桌慢慢靠近木门,她试著去推,果不其然,木门早让人由外头上了锁。她又移到唯一的窗子,结果仍然相同,他们把她囚困在这里了。
“有没有人呀?放我出去——”她抡起拳头捶著门板,声音并不响亮。
“你们是谁?放我出去——”
静眉喊了片刻,外头一直没有动静,她忍不住又咳了起来。墙上,木块和木块相接处有一条细小缝口,她贴上去瞧,无奈视野太狭窄,根本分辨不出身在何处,也不知事发至今已经过多少时候了。
幽幽叹气,心想,她被劫的消息若传回府里,肯定要乱成一片、鸡飞狗跳的,娘亲若是知晓,不知会如何忧心?
身子缓缓地滑落,靠著木墙坐著,她扯了扯衣衫,垂首细瞧这男子款式的披风,脸上浮现出苦恼又温柔的神气——
这披风的主人阿,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第七章
骆斌快疯了。
静眉被劫已整整过去一天,半点蛛丝马迹也追查不到。
不知对头是谁、不知为何目的、不知她现下何处?是不是受到伤害?这么多的不确定直要将人逼疯。
消息是老张带回来的,他被人用木棍敲昏过去,醒来时,马车中只剩昏迷的舞儿丫头,早不见大小姐踪迹,他慌得赶紧驾车掉头,奔回厂子来。
初闻此意外,骆斌神情窒了一窒,瞧不出多大风波,如应付所有事务般沉著以对,要人快马前去总仓知会展煜,又派人回华府向国叔调来人手,而厂子中留部分的人继续赶工,其馀的另组一队。
他不及等待展煜,自行命人在城中搜索,他则亲领一队人马由静眉遭劫的地方为中心点,向外展开地毯式的搜寻。
但,没有就是没有,仿佛消失了一般,对方亦未主动联系,他们仅能被动地站在原地。而整件事发生至今,展煜尚不敢让华夫人知悉。
夜已深沉,展煜刚由官府转回华家总仓,他知此事不能拖,时间一长,静眉愈是危险,逼不得已向官方要求协助,但这么一来,华家大小姐被劫之事想要封锁消息就不易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展煜仍做出定夺。
“骆总管呢?”他步进总仓供办公的房里,见国叔正等候著。
“他领著第四轮的人手继续搜索,把范围画得更大。”国叔皱著老眉,摇摇头道:“从昨晚至今,别人轮番替换,他却停也未停,水也没喝上几口。”
展煜顿了会儿才道:“我已派人送口信给他,约在总仓这儿见面,有事要同你们谈,莫非他没收到消息?”
“我来了。”此时,声音在门外响起。
展煜和国叔见到跨进门来的男子心中皆是一惊。
骆斌目中尽是红丝,下颚已冒出点点青髭,向来规矩束起的发打散开来,用一条绑绳随意系住,尚有几绺散在耳侧,眉心皱折好深,整张脸跟以往严谨自持的刻板印象有极大差别。
“先喝杯茶。”展煜替他斟上,递至面前。
骆斌瞧也没瞧,劈头便问:“静眉……大小姐有消息吗?”
他眼神在展煜和国叔脸上游走,见他们摇头,双目陡地凌厉,他一声不响接过展煜递来的茶水,仰头喝尽,又迳自倒来第二杯、第三杯,好似渴得难受,壶中茶全教他喝光,涓滴不剩。
“你又要去哪里?”展煜紧声问出,盯住他转过的背影。
“我去找她回来。”骆斌声音持平,藏住一切心思,没谁知道他心中的煎熬,若是……若是那姑娘受了什么伤害,遭到如何的委屈……他、他想都不敢想,只能强令自己镇定,将所有心力投入搜寻,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回她。
展煜倏地挡在他面前。“你需要休息。”
“是呀,骆总管,人不是铁打的,你瞧自己这模样,都快站不住脚。”国叔在一旁跟著劝道。
“我没事。小姐得尽快寻回才可。”要不,他将疯狂。
展煜仍不放他离去,静声道:“我亦是为静妹之事欲与你商谋,此次意外并不简单,咱们几要将西安城翻遍,竟找不出半点踪迹,而城外搜索范围不断扩大,结果仍是徒劳无功。”他深深瞧著骆斌,继而道:“咱们该坐下来好好斟酌,才能理出头绪,我知道……你很为静妹担忧。”
骆斌微微一震,亦深沉地回视他。近来,这男子总有意无意地试探自己。
“小姐被劫,我该要负责任,是我疏忽。”昨晚他该亲自护卫她回府的。
展煜挑了挑眉,似对他的说词有些不满,要逼出这颗顽石的真性情,看来非多花些功夫不可。
“别谈谁对谁错,咱们坐下来谈,我觉得有几个怪异之处,或者,咱们一开始就找错方向了……”
骆斌终於返身坐下,与展煜和国叔相谈下一步计画。
※※※
好渴。静眉抿了抿唇,迷蒙地睁开眼睛。
屋中好暗,无一盏灯,只有穿透窗子夹板和墙缝射入的微弱月光。
好渴。她思绪极难转动,只觉得渴,喉间的乾涩如火烧一般。
静寂中,门板推动的声音格外刺耳,银白的光线陡地照入,静眉迷迷糊糊的,感觉那个人走过来、蹲在自己身边,正歪著头打量她。
“水……拜托,可以给我水吗……我很渴……”四周昏暗,静眉隐约瞧见一张孩子气的大圆脸,那样的注视不带恶意,好似当她是有趣的玩意。
“姊姊为什么不躺床上?地上好硬,会痛。”
静眉没回答,也没气力回答,疲倦地合上眼。
饼了好一会儿,有人扳著地的唇,将冰凉的水灌入喉中,她猛受惊动,下意识捧住那人的手,大口大口地吞饮。
“呵呵呵……你的样子好好笑,这是水耶,一点味道也没有,又不是桂花酸梅汁,也不是杏仁豆腐花,你这么爱喝呀,那——我整壶都提来了,够你喝吧?”
静眉再度睁开眼,虚弱地笑了笑,神智稍转清明。
“多谢公子赠水之恩……小女子华静眉,是『华冠关中』华府里的家春,昨夜被两个蒙面男子掳劫至此……公子知道此是何处吗?能不能为静眉送个口信?”
“什么公子小女子的?我叫小宝。”他憨憨地咧嘴笑著,扯了扯静眉身上的披风。“昨天夜里,爹和小宝扮大盗,打倒人,抢姊姊,好好玩。姊姊,那个一直叫一直喊的小姊姊在哪里?她玩得好认真,叫得好响亮,呵呵呵……小宝想再找她玩,好不好?”
静眉怔住了,有些难以反应。
细细端详面前的与自己同龄的少年,胖胖的身材、胖胖的脸蛋,笑起来一股憨傻气,她还以为自己教人救了,没想到这人正是蒙面歹徒中的一个。只是……他似乎以为这是一场游戏?
“小宝……你能不能告诉姊姊,这儿是哪里?”她试著沟通。
“这里是——”他忽地往口,双手紧紧捂住嘴巴,眼睛睁得大大的。
“喔,我知道啦,小宝根本就不知道。”
“我知道!”他陡地放手,气愤嚷著。“这里是大仓库,放了好多棉花和棉布!”
静眉疑惑地眨眨眼。“大仓库?”
“是呀!好大好大的仓库,跟我家的一样大。”说到这儿,圆脸突然垮下来,落寞地道:“可是我家的大仓库不见了,爹爹说有坏人放火烧把它烧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