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打一开始,就清楚她的底细?!瑶光怔了半晌,瞠目结舌,甚至忘了挣扎,隐隐约约猜到他是谁了。
他锁紧臂膀将她抱在怀中,沙哑地道:“你夜夜徘徊肯定尝尽了寂寞,我可以给你温暖,跟我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孤单。”在吞噬她之前,他倒可以尝尝她的滋味。
她已不孤单,因有一份情,她呵护在心。
“放开我!”猛地,她扬起未受束缚的另一只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他的脸教她打偏了,双臂仍抱紧她,下一刻,毫无预警的,他按住瑶光后脑勺,发狂地蹂躏她的唇瓣。
周遭空气陡凝。危险!
还没尝够怀中人的甜味,他已惊觉气流中的紧绷,一道半月形的光刀迥旋而至,加上瑶光愤恨的挣扎,为避袭击,他不得不放开她。
扁刀似有生命,在夜月下划出银亮轨迹,他躲开第一击,身躯凌空后退,当光刀旋至跌坐於地的瑶光头顶,那个人终於出现,他立在她之前,白衫飘飘,掌心轻轻托住半月形的光芒。
不由分说,连半点思考时间也不给让,他五指一旋,光刀复又飞去,接连发出三道杀气。就见三片薄扁如疾箭,分向三个方向包围对方。
“若非我受那老道一剑,这区区光刀能奈我何?!”他喊著,声音已在远外,那三道光力有法术加持,亦破空追击出去,纷纷消失在夜中。
文竹青晓得该追去,为这魔胎,天上地下不得安宁,如今他主动现身,应趁其魔性大减之际灭绝他的肉身。
他不该迟疑,可想归想,两脚却走在原处。
指节在颤著,他在生气,心几要炸开。
撞见她让那魔胎幻化的男人抱在怀中,见他强吻住她,文竹青脑中已没有理智这种东西。
方才的杀意中,不仅是为公,更是徇私,为报复他胸中翻涌著、教他再难忽略的嫉妒,那三道光刀有他私欲的加持。
大半晌,好不容易按捺住凌乱的情绪,不教它们淹没意志,他转身回头,却在瞧见跌坐於地的瑶光时,又险些崩溃。
她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小脸埋在弓起双膝,长发披著怜弱的肩胛,哭声被压抑箸,只见小巧的两肩紧紧颤抖,瞧起来这么小、这么的需要保护。
他走近蹲在她身边,捺下想碰触她、将她拥在怀中安慰的欲念,温和地道:“我教的那几招,怎么一招也没用上?你是不是又偷懒了,临了忘记语诀?”他故意说得轻松,唇角微微弯箸,胸中却郁结难受。
瑶光不理他,还是维持不变的姿势,只是哭声响了点。
“看来,我得督促得紧些,总不能一遇上危险,就傻傻任人欺负。”
这话说中瑶光的痛处,她具的是教人欺负去了,委屈一波波袭来,她猛地扑进他怀中,抱住他的腰,毫不矜持地放声痛哭——
“都是你……是你不好,呜呜呜……谁教、你、你来得好慢……他、他……呜呜呜……”她边说边哭,边哭边说,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捶著他,“都是你……都是你啦……”
“好好,是我错,我不好。”他长叹了一口气,双臂有些迟疑,咬了咬牙,还是轻轻地搅住她。
第六章——可怜攀折谁人手
终於,文竹青明了,近日瑶光身上隐隐约约的妖邪气息从何而来。
在不知觉中沾染,若不除去,时日一久,将延生魔性,进而侵扰意志。
瑶光哭过后,整个人就昏昏沉沉的,他如何放得下心,住她一个人继续留在水岸。不由分说地,他抱著虚弱的她返回冥界。
“怎会伤成这样?!”喝声暴起。
天师得到消息,立即派遣小表探查,自己则先行下至地府,一面来瞧妹子,也与文竹青问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瑶光半卧在床,有些儿发寒,小脸白得透莹。见大哥的爪尾眉和发须又在张扬,她强忍寒意,尽力把话说得平稳。
“是瑶光不小心,我、我不知那人是魔胎所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同他接触,他……他要欺负我,幸得文判官及时赶到,大哥……您别生气,我好好的,没受伤,只是、只是有些冷。”
“早要你别再流连水岸,那边的山头亦不平静,从来就是精怪聚集之所,若是潜心修行的那倒好,就怕遇上邪魔妖道。唉,你偏不听,瞧!真的碰上了,还是从鬼怒山下来的祸首。”他来回踱步,嘴不停歇地念著,阴冥地板差些要让他踏塌,多出个第十九层来。“可怒也!可怒也——”
文竹青此时上前抱了抱拳,坚定而和缓道:“一切怪我。天师尽可将怒气发在小弟身上。”
是他心不沉稳,生了涟漪,若待她能如以往清心寡欲,不动不乱,他定能早一步意识出她气息的变化。
“不是的,是瑶光任性。”
真怕他背下这罪名,自己又拖累他,瑶光一急,陡地由床上跪坐起来,只觉气息相冲,那感受彷佛回到她在水中丧命的那一刻,冰冷的水灌入鼻喉,她没法呼吸,从此在幽幽水泽下芳魂独依。
“大哥,不是文——”她的脸逼近透明,整个栽倒下来。
“瑶光妹子!”天师趋前欲扶,可有双臂膀比他更快。
文竹青将她接在怀里。
她身子又轻又盈,没半分重量,好似徒具形体,而这个形体正在消失,三分虚无三分缥缈,轮廓沾了光晕似地模模糊糊。
“陶姑娘……”他唤著,语气仍旧温和,淡然的眼底闪过些什么,快得教人无法捉模,双臂却十分温柔,轻轻放下瑶光的头,还不自觉顺了顺她的长发。等直起身躯,才发现天师正别具深意地打量著,他些微心虚,唇边浮起淡淡一笑,又忍不住瞥了眼半昏半沉的瑶光。
天师没多语,迳自在床边坐下,将他挤开了点。
仔细端详了瑶光面容,手在额堂和鼻下游走,忽而骂出:“这魔胎恁地厉害,已中我铜钱神器一剑,妹子不过与之交谈,竟使阴寒魔气侵入魂魄。若不趁他未成气候除之,后果不堪设想。”
不是交谈,该是那一吻,在口舌相触间音灌了妖异的寒气。思及此,文竹青双掌猛然一握,任由嫉妒之情占满心胸。
此刻,天师单手已运起剑诀指,以中指和食指同时按住她的眉心穴,口中暗吟咒语,灵气由指尖潺潺流入,不过须臾,瑶光的形体已见落实,不再轻飘飘的,如要飞走了一般。
“多谢天师。”文竹青见状一喜,不禁忘形了。
“我救我的妹子,你同我道什么谢?!”他眉目陡扬,目中戏谑了然。
文竹青神情一顿,竟不知何以回话,假咳了咳又四两拨千金地搪塞,“多谢天师未加责怪。”
“瑶光妹子遇上魔胎原是无谁能料,不能怪你,不过本天师倒有一事请教。”
“不敢。”他又抱拳,“天师请讲。”
那爪尾眉挑高,炯目如火。“妹子将串铃许为姻缘信物之事我已知晓。文老弟,你是瞧不起她?抑或瞧不起我?你既取下串铃,按理瑶光妹子是你的妻子了。前些日子我下阴冥来,托众位替瑶光留意好对象,实是想测知文老弟的心意,没想到你仍一副无关痛痒的神态,著实教人恼怒。”
“取下串铃的确是我的错。”他不想多说,淡然著脸。
闻言,天师猛地跳起,“那好,既已知错,如今弥补犹未晚也,你与瑶光妹子佳偶天成,我很是欢喜。”
“我不能娶亲。”静静地,文竹青道。
“不是不能。若是你不愿说,本天师出面与阎王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