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办法也只有他想得出来!若非现下的气氛紧张,三娘一定会笑得流眼泪。她瞪大双眼,惊愕地瞧著碧灵枢搔首弄姿地步近看守的汉子。
而接下来的情况真的……不一样了。
距离有些远,三娘听不清楚对话,只见那些人朝碧灵枢靠近,有人伸手模了模他的下巴,又有人拉了拉他的手。那些汉子的表情让三娘联想到袁大少的嘴脸,一时间,一股欲呕的感觉涌上心头。
忽地,三娘还来不及眨眼,就见碧灵枢手起手落,近身的几个汉子全被点倒在地,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脸上还兀自留著之前的表情。
见碧灵枢得意地朝她招手,这时三娘才呼出一口气,急速地奔向双生兄长。看著倒地的一群人,三娘有些失笑,“你真的无声无息地了结了他们。”
“那还用说。”将头发扎成马尾,碧灵枢挑高俊秀眉眼,他清朗略带低厚的男性原声一出,吓坏了地上一摊人。“这一时三刻他们起不来的,咱们快点动作。”
“嗯。”三娘匆匆点头,脚步已移向那处大石。不出碧灵枢所料,她的手在石面上游移,不一会儿便发现了玄机。
“找到了,我好似模到石缝了。”
沿著极长的缝隙,三娘找到了机括,用力一扳,那大石竟动了起来,渐渐形成一小扇门,仅可容一人通过。
三娘想也未想,莽撞地已抢在前头进入;一思及风琉可能在裹边受苦,她也顾不得自己了。
“三妹你别去,在外头等我消息。”碧灵枢拉住她不放手。
“不。”三娘坚决回答,美目瞧著石内一条蜿蜒阶梯,又调回来望向碧灵枢那对与自己相似的眼眸。“我没法儿等……我一定得进去。”
“怕有危险,你一招半式也不懂。”
“我不怕的。教我等著,我会担心得死掉。”
见她那刚毅的神色,碧灵枢知道自己拗不过妹子,只得无奈地叹气。“我拿你没辙。你小心一些,我在这儿守著。有危险千万别逞强,要速去速回。”
“我理会得。”三娘随口保证,人已一步步走下阶梯。
这不起眼的大石里别有洞天,隔一小段距离,壁上架有点燃的烛火。三娘模索著石壁往下,约莫走了七、八十阶,她发觉脚下的罗袜浸湿了,再往前去,地面上的水更高些许。
她心裹诧异,抬起头定眼看清,横在眼前的是一处蓄满了水的凹井,她朝思暮想的人正被吊起双臂,半身浸在水里。
“风琉……”三娘心一紧,轻轻喊著他。
那人原先低著头闭目养神,三娘的叫唤传入耳里,他双肩微震,倏地睁开双目,寻向声音的来处。
“不可能,我……莫非作梦了?”
他喃喃自语,狠狠甩了甩头,闭著眼又张开,那个苗条的身影还在,昏暗的烛光里,依旧亭亭玉立著。
忽然,三娘“咚”的一声也跳下水,水中窜起的冷意让她打了个寒颤;移近风琉身边,她惊觉他惨白的脸色,唇被冻得发紫了,就连发上也结著薄霜。
好多疑问想弄清楚,但现下她得尽快解开他腕上的铁链,将他弄出去。这一洼水实在寒得彻骨啊!
风琉神智仍十分清晰,只是乍见伊人,此时此刻,竟以为身在梦境了。关在这无天无地的水牢,他脑子里想著她的时间多,人生中沉重的担子首度抛得远远的,这么渺茫,这么举无轻重。
忆起那日她差点让姓袁的小子欺负去,接著又眼睁睁地瞧著她投身沉湖,这一切,教他心智疯狂,每每思及那无能为力的一幕,心便颤惊不已,几近窒息。
他两只眼离不开她,眨也不敢眨,怕下一次睁开时,三娘就不见了。
那一股药味飘香刺激著风琉的嗅觉,他贪婪地呼吸,让她的气息充斥在自己的脑海裹。
三娘没察觉他异常灼热的目光,全神贯注在他手腕的两条铁链,摘下发上的小夹,对准锁孔又挑又勾地努力了一番,依旧不得要领。她的小脸红红的,细致的秀额印著一颗颗汗珠,在他腕上游移的十只手指却轻微颤抖著,指温这么的冷。
“怎么办?我打不开,怎么办啊……”
她低声自言自语著,手没停歇,仍试图解开两边的铁链子。
“我……梦见你了……”他理也不理双臂被吊在半空中,只管搜寻她的眉眼,怔怔地说。
闻言,三娘暂停了动作,担忧地瞅著他。
“你没作梦,我真真实实在这儿呢……你生病了,这水这么寒刺骨的,肯定把你冻坏了。”她的手紧张地抚模著他的脸庞,胡髭更长了,微微扎著她柔软手心。“怎么办?你好冷呀,我……”
突然,三娘一把抱住他,纤细的臂膀圈紧他的后背,干燥的上半身则密不可分地贴向风琉,脸蛋埋进他的肩胛处。一时间,她如同怀抱著一个大冰柱,不由得齿牙相颤,却执意要把体上仅剩的暖意渡给他。
靶觉到心窝一阵热,附著自己的软玉躯体,和她发上散出的温暖味道,风琉有些真实感了。他的心一分为二,一边眷恋著,一边理智已发出警告。他是练武之人,这等寒冷他耐得住,但她手无缚鸡之力,在这水里能挺多久?“你走!待在这儿没好处。”他的语气谈不上温柔,甚至还带了点凶恶。
风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见她跟著他受苦,他整个人就烦躁又不舒服极了。
窝在肩胛处的头颅固执地摇动,“我不走。”
“你——”风琉更生气了,却不知说什么好。
又听见她低低开口,那音调里夹杂著无限酸楚,“我知道你还生著气,我对你赔不是了……也代我阿爹对你赔不是……你的恩怨我全都明白,袁记便是你找寻多年的仇家吧!若我嫁入袁家,往后,你亦视我为仇敌了……一开始是我自个儿赖著你不放,你肯定瞧轻了我,有哪一家的姑娘会不知羞到这等地步?”她轻笑了笑,心已拧得发痛,“强求而来,终是成不了姻缘。你我无法为侣,就连朋友相交也奢求了。”
他有许多许多话想同她解释清楚,一时脑海里却理不出头绪。反正他绝对不会眼睁睁见她入虎口,她这么……这么好,梁发这贼人的儿子如何匹配得了?想起袁大少对她所做之事,他一把怒火就烧得旺炽,恨之入骨。
“你不会嫁入袁记,一辈子也不会。”他说得斩钉截铁,不容怀疑。
那她该嫁给谁?这问题忽他闪现,他努力而认真的思索著,终於寻出唯一的答案——
他要她。
他不要把她给任何人,即使那人比他优秀千万倍。
这种心态很奇特,他把她看作什么了?在他的内心深处,她很重要很重要吗?远胜於其他东西?问题一个接著一个来,他的心还在斟酌,但是那再清晰不过的真相已逼至眼前了。叹著深长的气息,他暂时将心思搁下,在这种混乱成一团的情境下,他还不想谈,也不想说出。
三娘又是笑,“一辈子呵……多长……多苦……”那短促的笑音令人心慌,喃喃地说与自知。
懊死的!她的身子也跟著打颤发抖了。风琉忍不住诅咒,怕极了三娘会冷晕在这寒气之中,若失去意识跌入水里,他可救不了她。该死的!她总是出难题给他,他不要她受伤,不要她涉险,她偏就与他作对。
“快走!我不要你在这里!”
“我要和你一起。”她固执的性儿又冒出来。
“我的恩怨你别管!”风琉见她不走,心裹又急又怒,不由得咆哮而出,“走开!回去你爹那儿,谁要你来漟这浑水?跟著我有什么好?我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