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她、她没看错吧?!
霍清若眨阵,再用力眨眨眸,终于确定,那个被他一手揪住往前拖行的人……竟是……卢月昭!这是干什么?怎会这样?!他怎能把寻常人家的姑娘拉到这一触即发的情势里?!
等等!他系在胸前的那坨东西是什么?那块大红花布……他用她织给孩子的大红花布包裹何物?
别告诉她花布里裹着的是……是……不会的不会的……她双膝发软,紧绷的心几要从喉中蹦出。
被尚庆龙的人马包围、落入陆督手中,虚与委蛇间她从未心怯腿软,但这一刻,见到丈夫绑在胸前的那坨大红花布包,她当真吓得魂不附体。
眼前……似乎称不上激战。
她家男人仅用单手闯将过来,毕竟另一手还拖着哭得惨兮兮的卢月昭。
他打法相当简单,完全走“神挡杀神、魔挡灭魔”的路子。
尚庆龙旗下三十多名小卒,再加随陆督下山的二十骑人马打头阵,五十多人先是两、三个齐上,两下轻易被打趴,四、五个再齐上,仍旧“啪啪啪啪……”,简单了帐,再来,只好众人一拥而上!
霍清若根本看不清他所使的手法,只知时而奇快,时而沈滞,快时能攻其不备,点穴挫骨;沈滞时气场强大、后劲惊人。巨掌拍得许多人倒地吐血,连十二旗主之一的尚庆龙都连中两招,被点了穴、挫了骨、气海大乱、呕血不止。
至于陆督呢?!
是了,陡遇强敌,以他谨慎小心的行事作风,肯定先藏身窥伺,然后……然后…。她尚未想出个所以然,自家男人已“开路”开到她面前。
站不住了,她身背靠着石峰软软跌坐于地。
瞟他身后一眼,横七竖八倒了一片人,再看向他此时背光的面庞,仿佛无表情,但结发夫妻两年多了,她多少嗅得出,那全然是狂风暴雨前的平静,而他狠怒的对象,若她没感领错误的话,好像是……是她霍清若?!
“你、你怎来了?”不敢眨眸,看痴似的,怕错过他眉宇间任何一丝波动。
“孩子要吃女乃。”他平淡答。
“……什么?”她小脸迷茫。
下一瞬,卢月昭被丢到她身边,那姑娘缩成一团、全身不住发颤,泪涟涟、湿漉漉的脸蛋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
霍清若下意识想说几句安慰之语,然张了张口,竟不知该说什么。
让她张口无声的因由还有一个……她家男人俐落解下胸前那团事物,将东西连同那块大红花布直直塞进她怀里。
熟悉的女乃娃香,熟悉的、有些沈的重量,尚未看清,她胸房已一阵悸颤,揪得她一颗心既酸又软……微颤的指尖拨开花布一角,胖嘟嘟、女敕乎乎的小脸蛋映入眼帘,孩子睡香香,浓睫掩下如小扇,红红小嘴微启。
都这般折腾,周遭闹成这样,竟还能睡到打小猫呼噜。
她笑出声,也哭了出来。
稳稳将孩子拥入怀,她透过泪雾仰望丈夫。
他目光深邃,有太多意绪。
她掀唇欲语,眼角余光觑到他斜后方暴起的黑影!
“小心——”她叫声未歇,孟冶已然出手。
他单臂拔起插在石峰上的钢刀,先使一记刀缠头护住上身,旋即回身与偷袭的陆督斗将起来。
“姐姐……呜呜呜……我要回去、我不想来的,孟大哥他、他硬拖我来,我要回去,呜呜……我不想死在这里,我不想死……呜哇啊啊——”卢月昭见前方又杀起来,好不容易停下的泪又开始奔流,她爬过来紧挨在她身侧,若非霍清若怀里抱娃儿,大姑娘家肯定要挤进她臂弯里。
不行的!她得帮帮孟冶!
陆督能当上左护法,武功自然高绝……暗器!对,她暗器手法练得不错,能帮得上忙,她得帮孟冶,得……霍清若再次傻住!
将卢月昭推到身后,她一手才往地上胡模,想抓来几个小石当暗器,她家男人完全不给她表现机会,什么“玄冥教”左护法?什么武功高绝?
敌手身若游龙,姓孟名冶的某人比游龙更快。武之道,唯快不破,他飞纵挪移,以快打快,钢刀斜劈,生生劈断对方一臂,那手,还是适才握过霍清若细腕的那一只,是他掷刀过来、欲砍没砍成的那只。
此时,几名被孟冶仅以内劲震晕的教众回复神识,大致瞧出这突然冒出的天大煞星是为她而来,遂提刀冲来欲挟持她。
霍清若捏在指间的石子依旧没能发出。
孟冶背后生了眼睛似,劈掉陆督一臂后随即窜回,钢刀所到之处,无不鲜血飞溅。
“小心背后!”终于啊终于,霍清若抢到时机弹出小石,石子对准又想背后偷袭的陆督。
陆督千钧一发间避开了。
霍清若眼睁睁望着陆督扬起单掌,狠狠拍中孟冶背心。
那一掌是倾尽全力、玉石俱焚的狠绝!
“冶哥——”她惊叫,泪水激迸,挣扎地撑起两腿。
孟冶弓身承受掌力,下一瞬,他暴喝一声,背脊陡挺!
无形而强大的气聚在他背央,猛爆而出,陆督单掌不及撤下,骨头碎裂声清晰响起,人被强势弹飞,飞飞飞,直直撞断七、八座大小石峰才止住势子,再不见他爬起。
石林间一片静寂。
一场杀戮陡掀陡止,掀起时,夕阳斜照,结束时,彩霞依旧满天。
霍清若咬牙撑起的身子又慢慢坐倒于地,不是因为尸横石林间而惊惧,而是大大、重重、沉沉地吁出一口气,心归位了,即便跳得评评山响,撞得胸骨都疼,至少,归位了。
她知道孟冶强。很强。却是经此一役、亲眼目睹了才知,她家男人不是很强而已,是……是……脑中转了转,只转出“惊世绝艳”四字,那是冥主大人才配得上的话,如今也能扣在丈夫头上。
他朝她走来,提着刀,钢刀杀人不沾血,野蛮得优雅。
“怕见血?”他嗓声沙嗄,黝黯眼底闪过她捕捉不到的情绪。
她摇摇头。
他双肩明显放松,粗指抹上她的湿颊。“可你在哭。”她掀唇,无语,眸光在他脸上细细梭巡。
妻子的眸会说话,孟冶低低又语:“怕我出事?”
墨与深褐层层叠叠的瞳心畏疼般缩了缩,新一波的泪水无声涌出。
然后,黑影密密罩下,她被一双强而有力、熟悉且温暖的臂膀拥住,她抱着孩子,男人抱住她和孩子。
她用力、用力吸取他身上气味,染了血腥,却还是让她感到心稳、意定。
她很安全,在他臂弯里。
直到石林中响起脚步声,她浑身一颤,他将她抱得更紧。
跋紧从他怀中蹭出脸,扬睫去看,来者是友非敌,且是她好长一段时候没见着的人,孟威娃。
威娃两手叉腰,环顾周遭惨烈,大声叹道:“大哥,你也留三、五个让我小试身手啊!咱日赶、夜赶,日夜兼程地赶,把宋三他们几个远远甩在后头,好不容易赶到了,你把整个场子全端了,有没有这么狠啊?”阵线与霍清若对上,她腼腆咧嘴,挥挥手。“嫂子,好久不见啊。”
霍清若吸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扬唇。
孟冶将妻子的脑袋瓜按回胸前,冲着义妹冷声道:“我留了一个给你。”
“谁?谁?在哪儿?!”孟威娃一脸磨刀霍霍。
“卢家姑娘。”漠然道。
“什么?!那……那明明是大哥硬要抟来的!噢,还昏死过去了,难怪没听到哭声。卢家姑娘吓晕了啦!”谁造的孽,谁承担!
当大哥的某人非常任性。“那就换你把人送回去。”
“哪能这样啊!”孟威娃哀号。“这分明是欺负年纪小的!”卢月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