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出了这儿,外面便接水巷,到了那儿应该有不少收生丝或交布货的小舟或小蓬船,肯定知道苗家‘凤宝庄’的丝绸铺子在哪儿,咱们请他们相帮,摇船送咱们过去。等进到‘凤宝庄’丝绸铺,三爷安全无虞了,届时再请人回琴馆知会一声。”陆世平脑中急思,只顾着做、顾着说,不耐多语的喉儿磨得嗓声更哑。
她拉着他欲抬步再走,突见几名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巷中,一惊,忙将苗沃萌推回原处。
“有人。”她低语,眸光环扫,瞥见一户人家的后门门扉微敞,想也未想已拉他躲入。这户人家在墙内门边植有一棵杏树,她将他带至内墙与树干间所形成的隐密处,双双倚树而立。
“刚才那几人也作文人打扮,虽不知与围住琴馆那些人是不是有关,咱们还是先躲过再……再说……”终于啊终于,她只顾着“观察敌情”的双眼终于挪向身畔男子。
乍然一望,她心房鼓震,一时间竟堵了话。
他的神态不惊不悸,无半点惶惑,淡然眉宇偏冷,却似藏着某种……深趣?
只是眼下岂是玩笑时候?
两人手仍紧握,她不会放开他,五指硬穿过他指缝,与他密合。
鼻中尽是他身上檀香,近近再瞧他俊美面庞,一颗心极不争气狂鼓。
她轻细喘息,低声问:“……三爷的盲杖怎不见了?”
“因某人不由分说扯着我就跑,连杖子掉了都不肯相理,你说,它是怎不见的?”他慢腾腾道,五官微绷。
闻言,陆世平像被掐住脖颈,胀红脸,气息窒碍。
按理,她心中有主意,也得问过主子意思,回想方才之事,她、她似是独断独行了,硬拉着他就跑。如以往在‘幽篁馆’与师弟之间的相处,师弟总听她与师妹的话,今日遇险,她那“大师姊气势”一下子没按捺住,却忘记身边的人并非师弟,而是她的爷。
“那、那……奴婢等会儿回头找找。”
“你想把我一个人丢在此处?”他声微狠。
“不是的不是的——”她急语。“待将三爷送至咱们的丝绸铺后,奴婢再回来找。”她五指再次收拢,手心贴紧他柔软的掌。“不会丢着三爷不管,不会放开的。”
他胸口起伏略明显,气息稍紊,双目近近“逼视”她,久“望”不语。
“三爷?”她被他“看”得心尖直颤,血中热潮直涌。
“你赔给我。”
“啊?”他……他要她赔什么?
“盲杖。旧的那根我不要了,即便寻回,我也不要了。你赔给我,要亲手做的才行!”没听到她答话,他眉微凛又道:“你都能抢着替太老太爷修七巧盒,还抢我手中的木头制琴,区区一根点路细杖,岂难得倒你?”
……抢?
她哪有抢着修七巧盒?
她也没要抢走他制琴的活儿啊!
他这……根本是含血喷人嘛!
“说话!”长目眯了眯,他沉声命令。
不能骂他、踢他、捏他、掐他,然而心火直窜,她总能……总能……
踮起脚,脸蛋凑近,她的唇一下子贴上他的!
第9章(1)
一贴上那略凉却柔软无比的唇瓣,陆世平便觉胸房中有什么慢慢融化而开,热烫流淌,即便她又冲动行事,这般渴望却早已甚嚣心上不知几回。
再次遭她轻薄的男人,除一开始四片唇瓣相贴的瞬间震了震,对她接下来的攻城略地又采取不迎不拒的态度,仿佛正冷眼“看”她能张狂到什么境地。
她一手与他交握,另一手则抱住他的腰,将他背后的衣料揪得发绉。
螓首一偏,她舌奔进他唇齿内,更深、更深去吻,终觉他气息粗浓,听到他哼出一声沙哑且极其暧昧的申吟。
她浑身颤栗,抱住他腰身的手改而攀上他的颈,将他的头揽下,发狠般吮吻。
似乎过了许久,两张红润润的嘴才缓缓分开。
一昧的猛攻,结果就是她有点弄不清那带檀馨的唇舌最后有无回吻。
但不管他有无回应,反正她是颇为彻底地肆虐了他,此时结束了,余震犹在,她吻得连自己都头重脚轻起来。
扬睫看他,心又火热。
苗三爷背靠树干,敛眉垂目,雪颊抹开两朵红云,微歙着鼻翼似在调息,嘴既红又潮,润润如沾着晨露的红花。
能“欺负”他以致这模样,心里是得意的,而他竟也由着她“欺负”,就算不迎不拒,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抚上他温烫的脸,那碰触让他俊眉一抬,幽黑无神的瞳心极快掠过什么,又渐回复淡定模祥。
“混帐。”
那两字从他红润薄唇滚出,陆世平脖颈畏寒般缩了缩。
然仔细去辨,他骂人的语调低嗄徐慢,神情迷蒙,让她……让她也跟着迷了、懵了,解不出他真正心绪。
“三爷要的盲杖,奴婢认赔便是。至于混帐……爷骂得没错,奴婢也是认的。”
忽见他眼角微抽,抿起唇,似是怒了……她都不知自个儿这话怎又使他不痛快了?
苗沃萌一口气堵在胸臆间,却没能厘清究竟因何恼恨。
她的唇舌纠缠,他还没想明白是喜欢抑或厌恶,只是她那祥肆无忌惮地亲近,次次进逼,总按得他晕船般直颠,逼得他仅能隐忍而不能狂发……
便如那一年‘幽篁馆’琴轩内的事,那个女子亦是以逼迫手段对他,然,当时的他深知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为何,内心的疑惑又是为何,他能允她承诺,因各取所需,不像如今,他两次三番地容她欺上,却还是没能知道自己要些什么,欲作何打算,而她……没错,就是一整个混帐!
心里骂着,脸色不豫,但当她牵他手往外走时,他拇指下意识挲了挲她的手背,脑子里忽而闪过她方才所说的——
不会丢着三爷不管,不会放开的。
他耳根大热,觉得有什么搔逦心间,口中还留有她唇舌缠绵后的余劲,他不禁舌忝了舌忝又抿了抿,腰下三寸之处突然急涌热气,他惊地顿住步伐。
“三爷?”陆世平纳闷地回眸。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没事……”
她的手突然变得好烫,似烧红烙铁,他掌心热痛,但此一时际他却不能放开。
“不是要去水巷招船,还不走?”脾气忽掀。
不知他内心起伏,以为他还在恼她方才的轻薄,陆世平对他冷豫神情不以为意,牵着他又走。
出了蜿蜒巷弄,来到外边热闹的水巷,她赶紧询问将舟船泊在边岸的人家。
一名正在交送新鲜桑叶给养蚕户的老翁一听她问起‘凤宝庄’丝绸铺,极爽快便应了她所求,答应等会儿交完几箩筐桑叶,回程会顺道送他们过去。
“苗三公子,还是上我的船,让我送公子回去吧!”
脆音如珠,带笑传来,陆世平正扶着苗沃萌跨下水巷石阶,尚未踏进老翁的小舟,一张长舟不知何时靠近,舟上一名妙龄女子盈盈而立。
女子虽作男装打扮,长袍阔袖,腰带紧缚,仍难掩纤细如蒲柳的姿态。
那原要载人一程的老翁被长舟上两个横眉竖目的护卫一瞪,顿时惊得连货也不敢交,摇橹摇得好快,一下子已离石阶边岸,任凭陆世平再唤,老翁头也不回。
这是怎地回事?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她左右环顾,就见两名汉子尾随他们走下水巷石阶,而石阶上方还杵着两人,完全堵住他们的回头路。饶是她遇事、遇险,脑中能急思不断,此时竟也想不出月兑困之策。倒是她身边男人,仍一脸温漠,竟徐徐扬声答——
“刘大小姐愿意送我主仆二人一程,那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