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香实心想,幸好流玉有救,八成也只有流玉才勉强管得动他吧?
她后来婉拒了江寒波的“好意”。
她会跟陆芳远回北冥的。
尽避她和公子之间看似平静,其实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事横在其间,但她仍会跟他走,她得守诺。
又过两天,这座空静的四合院都不太宁静了,既是“武林盟”安排的住处,有事相求时,对方自然知道上哪儿找人。
“阿实,我瞧陆大爷当真忙啊,北冥『松涛居』离中原那么远,那些江湖人士都能千里迢迢奔去找他,如今大爷就在江北,那些人还不成箩成筐往这是挤?”牛小扮看向半敞的窗外,东屋那端刚走两人,现下又来一双。
樊香实低低应了声。“公子是很忙啊……”明明身上带伤的是她,他却瘦得比她还多,阔袖宽衫只觉单薄,偶尔不经意一瞥,见他敛眉垂目,那神态总好像被什么狠狠地折腾煎熬过似的。
“小牛哥,过来这儿坐,我们说会儿话。”她唤着,指了指榻旁的一张圆凳。
他收回视线,走近那张凳子撩袍坐下。
“阿实,我一到江北就上『捻花堂』找你,还顺道给你带了一些好玩、好吃的,哪知扑了个空,还好那边的人知道你的下落。只不过啊……”他皱拧两道粗黑浓眉,打量那张原本看起来满好捏、如今两颊却有些凹陷的脸蛋,摇头叹气。“你会不会也闹得大发了?竟把自个儿搞成这德行!要被我娘知道我没照顾好你,她准把我的皮给剥了!”
樊香实抓抓脸,不由得露出腼腆苦笑。
“那、那也是不得不那样做嘛……流玉快撑不下去,唯一的救命药几年前被我吞个精光,我就想,或者可以试试……”语气略扬。“再说了,由公子动手,我也安心些的。”
“这么前思后想,我也才闹明白当初带你离开北冥,怎么江寒波他们会突然出现又硬跟着不放。”牛小扮挲着下巴,想了会儿,目光一湛又道:“阿实,那时你要跟我走,我啥也没问,以为你仅是突然想出去走闯游逛,又不想陆大爷阻你,嘿嘿,现在我可是看明白了。”
樊香实微挑细眉。“……看明白什么?”
“明白你那时九成九是跟陆大爷斗气,你偷偷跑掉,陆大爷追出来亲自逮人,唉……原来是这么回事,虽然我书读得不多,『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倒是有听说过,也难怪你一开始不跟我走。”
“你、你……就你话最多!”比练气还见效,她的脸咧地一下全红了。
牛小扮咧嘴笑,两手一摊。“我是话多啊,要不生意怎么兴隆?至于你和陆大爷跑跑追追斗气的活儿,我和我家巧儿也有过三六九回,咱们彼此彼此啦,你也别跟我急。”
懒得再跟小牛哥解释,何况,根本难以解释啊!
樊香实遂抓起枕子丢向他,但力气使不太出,结果倒像抛给他,对方自然轻轻松松接个正着,还哈哈大笑起来。
第15章(2)
此时,厚布门帘被人撩开,来者一出现,在房中大响的笑声陡然止住。
“呃,陆大爷……”牛小扮将枕子放回榻上,拘谨地站起。
陆芳远略颔首,神情沉静,淡淡道:“你与阿实聊得颇开怀。”
旁人尽避没察觉,坐卧在榻上的樊香实却嗅到一股阴险气味,颈后突地生凉,她不禁缩了缩脖子。
牛小扮闻言抓抓头,膘了樊香实一眼,爽朗笑道:“是啊,陆大爷,我与阿实总有不少话可以聊,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往后也变不到哪儿去吧!”
“那挺好。”陆芳远微乎其微扬起嘴角。
揭帘子进房时,他手中提着桶水,牛小扮此时留意到了,大步走上前帮忙。
“陆大爷,我帮您,您东屋那边不是来了好些江湖上的朋友?您忙去,这种提水的活儿我能做的。”
陆芳远没将桶子让给他,仍淡淡然、如聊天般平缓道:“不用了,这是等会儿我要帮阿实浴洗所需的水,我亲自处理便好。”
耳中轰隆一响,樊香实卧坐的姿势被公子理所当然的话“轰”得歪倒下去。
她闷哼一声,扯疼伤口,却不敢叫痛。
“呃……呵呵……原来是、是这样啊……”牛小扮眼神又朝她瞟去,突然间意会到什么,忙收回目光不敢乱看。
陆芳远微笑再道:“这阵子天色晚得很早,我想趁着白日较为暖和,早些帮阿实浴洗比较妥当,所以请那些访客回去了,毕竟江北的冬虽比不上北冥凛冽,但入夜后,风仍旧大得很,倘是弄湿身子,不小心又吹了风,到时伤上加病,那就不好了。”
再闻言,樊香实暗暗哀号,咬牙切齿,已倒在榻上一动也不动……噢,不,她还是有动,动手悄悄拉来被子蒙了头,装昏。
“那、那……那我也该告辞了。”牛小扮拱了拱手,黝黑面庞隐隐窜红。
“那就慢走,不送。”在场唯一不知羞耻、毫无道德良知的人,表情仍一派的温文加儒雅。
“那……嗯……那阿实就有劳陆大爷多多关照。”临去秋波追加一句。
“那是自然。”
樊香实听到有脚步声离去,又听到有脚步走近,那人先去关上半敞的窗,然后走到角落那扇屏风后,哗啦哗啦地将水倒进搁在那里的大浴盆内。
他没理会她,却是出去了,一会儿便又回来,同样走到屏风后倒水,如此来来回回共五次。
最后他终于朝她走近,在榻边半下。
一只大手试图拉开她罩头的被子,她并未揪紧。
当她那张小脸重见天日时,陆芳远表情看起来有些似笑非笑。
她则闭眸继续装睡,反正这阵子她不是吃就是睡,要不就是被他抱在怀里练功行气,再不然就是……就是被他有意无意折腾……可恶!可恶!她到底是女孩子家,即便前后两次取血带伤,都得仰赖他“彻头彻尾”地照顾,总之是吃喝拉撒睡,所有私密事全交了底,那、那也不是她愿意的啊!他干么当着旁人面前整弄她?
“生我气了?”知她装睡,陆芳远抚着她的发,低柔问。
岂敢!
她墨睫略颤,眸珠在眼皮底下轻动,打定主意不理他。
蓦然间,他的指挲过她下唇,她内心暗暗惊叫的同时,小嘴已被掳掠。
“唔……唔嗯……”这种情况下要她再继续无动于衷确实太困难,唔唔嗯嗯地哼出声,她圆眸陡地怒张,而他竟也未闭双目,两人就这么舌缠着舌、鼻贴着鼻,紧紧相凝,像似谁也不肯认输,谁也不放过谁。
仍是她身子尚弱,体力不及他,最后呜咽一声,唇舌与气息尽遍了他。
饼了好半晌,他才缓缓离开她已艳红略肿的小嘴,拇指仍在她肤上摩挲,引起已一阵阵轻痒。
“我对你的牛小扮只是实话实说,我做错了吗?你不爱我说假话,怎么我说了真话,你反倒着恼?”
他……他这人……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樊香实磨磨牙,心里有气,道:“我已经可以自个儿洗浴,用不着谁帮忙!”
“是啊,好不容易。”他逃眉笑。
再跟他斗下去,不管文斗或武斗,输的只会是她。
她略抗拒地撒开脸,微乎其微闪避他的触碰,神情轻染忧郁。
陆芳远注视她双颊微鼓的脸容好半晌,隐约间忍下一声叹息,低柔道:“我在浴盆里加进热水了,起来吧,别让水冷掉。”
这一次,他没动手抱她下榻,仅在一旁守着,让她自己慢慢挪动身子。
樊香实先是撑坐起来,再扶着床柱慢慢站立,如今她已然清醒,不能总赖着他替她到理那些极私密的大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