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啄吻她的发心,他道:“几代前,‘刁氏一族’里有一旁支子弟出走南蛮,后来在西海一带定居,出走的原因不明,有人说是因在西海一带发现藏量丰富的矿脉,所以才出走,但我比较相信另一传闻……”见她舒服些了,他将她放回榻上安躺,为她盖上被子,手却极难撤开,不禁又抓住她因习武而有薄茧的五指,轻扣着不放。
上官净挣了挣,没能挣开,便消极地由着他。
“另一个传闻是怎么说的?”她问。
“那一代的凤主似有断袖之癖,与自己的一位堂兄暧昧不清,而我的这位不知几代前的太老太伯决定慧剑斩情丝,于是毅然决然离开南蛮,不再返回,离去之前,凤主将自身信物送予堂兄。听族里老人们提及过,那是一块玄铁铸造而成的令牌,上头有本族古老图字,那位凤主持福咒于上,令牌变成护身符,他将这最强的护身符送给了自己的堂兄……”
“那、那师尊的这块令牌……”
“玉灵真人该是那位出走南蛮、定居西海的刁家人之后,她亦是异能者,那块玄铁令牌上除了一个恒年福咒,还有一个新咒,那是你师尊的手笔。我以神识辨认过,她曾用令牌割锁了一个通道,将它变作一个开启之钥。”他一开始便对玄铁令牌充满兴味,神性的图字,古老的灵能,还有人的意志,一层又一层,引他深究。
“开启?”上官净听得两眼下眨,鼻翼微扩,似快要不能呼吸。“……我记起来了……在莽林里,二师哥说……他说,师尊说过,想要进玉灵峰顶的紫玉洞,必得靠玄铁令牌,所以师尊是用令牌封了紫玉洞口的吗……师哥以为洞内藏有宝藏,他想要,他跟我讨令牌,但不能给,不能给……”
虚弱地闭闭眼,脑中再次浮现莽林内的景象,惊惧、迷茫:心如刀劫、惶惑下定……沉沉重量压在心间,她跟自个儿对斗,奋力挣扎,好半晌才觉喉头略松,能再说话。
她幽幽问:“我大师姊和二师哥……他们……他们……还活着吗?”
“你以为呢?”
这男人发怒了。她感觉得出。
稍稍掩住的火气再次扬起,他浑身带刺一般,想把让他不痛快的始作俑者也扎得流泪渗血。
“你葬了他们了吗?”她鼓勇再问。
“你以为那种‘清扫’的活儿,需要我多虑吗?”
心头一痛,上官净不答话,两人就这么近近对峙。
直过了好半晌,终于压得住疼了,她深吸口气,将话挤出。“我……我总归是找到‘刁氏一族’了,师尊交代的事,我没让她老人家失望,我做到了……”
她表情略忧伤,随即又强迫自己松开眉心,然后用受伤的那手,勉强地、慢吞吞地掏出颈上那块贴身挂戴的玄铁令牌,取下,将它推到他面前。
“我想,你从令牌上定能推敲……或者能感应到师尊所留下的指示,这块令牌本就属于‘刁氏一族’,你拿回去吧,我已经做到我该做的了。”
凤锦仍握住她末受伤的一手,然而她五指舒张,不再如以往那样与他紧紧相扣,这让他十分不是滋味,再见她将视之若命的玄铁令牌丢给他,仿佛什么事都与她无关,她任务达成,选择功成身退,似打算把他也一并……一并退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你想干什么?”他恼问,向来稳如铁锚的心竟浮荡起来。
她静瞅他好半晌,苍白唇办虚弱勾笑,虽是笑,却无比认真,沉静答道:“我必须回一趟“西海五灵峰”,得快些赶回去,非走不可,我四师妹苏雪英还被困在那儿,我得赶回去。”
他死瞪她,死死瞪住。
“你在气我、恼我、恨我,是吧?你说过不走的,现下却成非走不可了吗!?”
上官净没有否认,只是双眸覆雾,语气更坚定,“我一定得回去。”
没错,他说得没错,对他是既恼又恨,但此心已非己所有,她如眼盲之人,看不清真假,寻不到方向,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去西海。从何处来,便回何处,那里有她该做之事、有她该牵挂之人。
凤锦爆了。
咚隆——当啷——咚、咚、咚咚咚……
这一次,整幕的木珠帘子大遭殃,串着珠子的牛筋线尽断,一颗颗木珠坠落地面,跳敞开来。几千粒珠子在地上乱滚。
“你气我欺瞒你?你还有脸气我?你不也欺瞒我吗?”
上官净定定望着他。“我没有……”
“没瞒我?你还真敢说!”
俊美无俦的男性面庞露出凉薄笑意,寒气透心骨。
“我问过你的,你说没谁在玉灵峰上等你,没有情郎,你骗我,你跟那个该死的傅兰舟就是一对儿的!我在莽林里全看见了,他一现身,走向你,你泪流满面,止也止不住……”
气昏了,他眼前一片黑,好不容易才抓稳神智,恨恨又道:“你还让他亲近、由着他碰触……你别忘了,你是我妻子,是我的!我不准你走,你就别想走!”
泪水一下子湿尽她双眸,看不清眼前的人事物了。
上官净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爱哭,像个泪人儿。
“哭什么?”男人脾气变得阴狠又暴躁,一向的斯文温朗全死光。
“我要回去。”她用力,一字字吐露,绝不妥协。“非回去不可。”
回应她的是一记暴雷。
轰隆——
响彻云霄。
但,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毕竟一山还有一山高。
当妻子开始痛得直咳,越咳又越痛,身子如小小虾米缩成一团,浑身直打颤时,他这个历代最强的凤主也要腿软,只能上榻拥紧她,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当空施了个福咒,“咒”她好好安眠……
第9章(1)
五日后。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背风坡地上,有着几颗大小不一的奇石,形成天然屏障,而地上绿草如茵,不远处还有一洼小池。
两刻钟前,三匹骏马打这儿疾驰而过,冲在最前头的女子身子突然一歪,座下大马的四蹄随即缓了缓,她连忙稳住,让马确实停下,但下一刻,她整个人如被抽走力气,上身往前倾倒,脸几要埋进马鬃里。
紧跟在她身后的白衫男了阴沉着脸,立即跃下马背,更上前将她强行揪下。
尾随在魔星主子和可怜小姐之后的燕影完全无话可说,自五天前出南蛮,他一这个暗卫在主子的指示下暂时地“化暗为明”,但什么时候又该避得远远,他心如明镜,清楚得很。
“今晚在此过夜。”主子头也没回地道。
“是。”燕影维持一贯冷调,下马,将主子和小姐的坐骑一并拉走。
上官净听得到他们主仆的对话,但胸内郁滞难受,她未抬双睫,目珠在薄薄泛青筋的眼皮底下颤滚,很费劲地压抑那口欲冲喉而出的血气。
她内伤未愈,不该马不停蹄的赶路,连着五日纵马疾驰,身子早吃不消,全赖意志力撑持。必须赶回玉灵峰,必须确认四师妹苏雪英的安危,必须……必须离开南蛮、离开那个拿她当猴儿耍的男人……
心思每每转到凤锦身上,她总是硬生生截断,不敢多想。只要不深进自己的心,就可假装一切太平,放开手,也放开情,不牵肠挂肚。
被抱下马背,她双目一直未张。
凤锦步行一阵后终于放她坐下,她盘腿而坐,抱元守一,专心行气调息。
好半晌过去,体内躁动勉强压抑下来,她徐徐吐气,睁开双眸,那张红痕已现的男性面庞就在跟前,后者神情晦暗难明,他递来一颗红彤药丹,不说话,却以目光压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