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锁定傅兰舟猛攻,对李云衣这边只守不进,甫过百招,终让她寻到破绽。
抓到了!
御风剑一个回旋,紧紧架在男子颈侧,只要略再施力便能割断颈脉。
她目中刚毅,直视傅兰舟那张惊愕骇然的面庞。“你武艺从来就不如我。”
“不——”李云衣凄厉大叫。
上官净听到那声女子厉吼,不该心软,胸房却如中箭般颤痛。
她扬睫,看到大师姊惊隍失色的神情,那眉眸惨澹,瞳中尽是惧意。
原来真是喜爱。一名女子真心爱上她剑下的这个男人。
而她呢?她有心爱之人吗?
有的……
她有的。
只是这该死的心软,刹那间的迟疑,她持剑之手顿了顿,傅兰舟抢这瞬间,手中长剑骤然一弹,剑离手,剑尖弹中她手臂,登时血流如注。
趁她手劲陡松,他侧身飞闪,避开她的御风剑,颈上亦惊险地留下一道血痕。
见情郎月兑离险境,李云衣收住原要扑来的脚步,报复念头陡起,她方向猛然一转,提剑恨恨刺向一直避在巨木树穴内的凤锦。
上官净再次惊得神魂发颤!
这次,那把剑离凤锦更近,去势更为凶猛。
有劲风从身后扫来,她感觉得到,但无暇顾及。
砰——她身后挨了傅兰舟一掌,掌力沉厚,落在背央,力道穿透整个胸肺。
“凤主!”
谁在喊呢?似乎是……是燕影……
噗──她呕出一大口血,脚步跟呛,目力有瞬间模糊,但幸好挡住了……她再次架开大师姊的那一剑……幸好来得及……
抓住丈夫的手腕,拉着便跑。“跟紧我,我先送你走。”嘴角溢血不止,跑没多远,她双膝发软,跌倒前还急急放开丈夫的手,怕拖着他摔在一块儿。
上官净没摔疼,因为一只素白宽袖及时捞住她,稳稳将她托住。
白袖的主人扶她坐下,她细细喘息,张睫瞧他,那是凤锦,又不似凤锦,男人面无表情,漂亮凤目此时如两潭深渊,冷幽幽瞧不见底……他的唇还是那么好看,但唇瓣和下颚沾染着点点鲜血……啊!那是她呕出的血,溅在他的脸上了……
“哭什么?”他冷冷问。
她没哭,只是眼眶微润。“快走……”她推他。
“我走了,你怎么办?”
她一怔,竟有些想笑,记起他们仿佛有过这样的对话,那时的她还是初次踏进这片南蛮莽林……不容她再细想,那些人追上来了,她瞥见傅兰舟将长剑飞踯而出,意图吓阻,欲将他们困在原地。
她急要起身,男人按住她的肩。
“凤主!”
不是“凤锦”。是“凤主”。她听到燕影凛声叫唤。头更晕了,胸中作疼,每一下呼吸吐纳都在痛着,头真的……太晕太晕……
凤锦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至着魔。
他看着妻子手臂受伤,背心挨了重重一掌。
他看着,两眼眨也未眨,模糊地有种嗜血的痛快,但这样的痛快,来得快、去得更疾,所有的舒心畅意陡然间转为渴血的愤怒。
她朝他扑来,眸底的恐惧之色显而易见。
下一瞬,她呕出鲜血,热血喷在他脸上和胸前,他入魔的心神猛然一凛,浑身剧震,五感俱张,回魂。
打狗还得看主人。既是他的人,就只有他能动。
他的人即便对不起他、辜负他,旁人敢打杀——
一个都别想活!
遭二十多人狠攻,燕影终于解决掉最后几名打手。
自从魔星主子成了亲,身为暗卫的他“暗”得更辛苦,夫妻俩忙着“谈情说爱”,他总被主子赶得远远的纳凉。适才他赶到时,边打边想,小姐遭围攻,不明白主子为何袖手旁观;过了一会儿,继续边打边想,小姐受伤、挨了一掌,他不明白主于为何依旧冷眼看待……然,又过片刻,他开始明白了。
不!不是明白,是感觉到了!
疾风来回穿梭,越来越猛。
飕飕——
飕飕——
那股气越来越强大,旋动啊旋动。
“凤主!”他试图要主子冷静下来,但不可能了,跟随这颗魔星这么多年,他还是首次感受到如此扭曲且可怕的气,从他眼中望出去,南蛮莽林像是沙漠上的海市蜃楼,巨木摇晃,苔地浮动……
主子不是无动于衷,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火大。
火狂烧,怒极反笑,怒极反静,等着最后喷爆出来。
来不及逃出结界,燕影就地寻求掩护,在盘根错节的三棵巨木后盘腿而坐,闭目,气守丹田,守心以应变。
唉,只希望挨得住,别吐血……
※※※
上官净晕厥前的最后记忆——丈夫单掌按住她左胸,似要护住她心脉,那块贴身的玄铁令牌变得温热,让她脑子也发热,思绪无法动弹,身子无法动弹,只能傻傻望眼前景象。
所有入眼的人与物皆微微扭曲。
暗兰舟飞掷过来的长剑亦跟着变形,歪斜歪斜的,然后,剑并未飞至,而是凝在半空。事实上,在这个奇诡所在,所有人都凝住不动,似乎也包括她……她动不了,心脏却扑通扑通跳得好响。
轰隆!
像是雷声,但那道雷肯定打得极近,在她耳畔猛爆,她瞬间失去听觉,惶惶然的眼看到凝住的那把剑被震得往后疾退,剑柄直直撞入傅兰舟胸口,力劲强猛,穿胸透背而过。
血如泉涌!
蓦地睁开双眸,瞠得大大的,她上身一提,本能地吸进一口气,痛!
“哎呀,别怕别伯,发恶梦了吗?别怕啊,乖,慢慢调息吐纳。你受了内伤,胸中滞瘀,真气难行,乖顺点儿别乱动啊!”
上官净眨眨眼,再眨眨眼,以为自己头昏眼花看错了,但这儿确实是竹坞,是她和丈夫位在东翼的轩房,眼前忙着安抚她的人,却是之前巧遇过几回、说过不少话的“推板车老婆婆”。
“婆婆……我……您、您……”究竟要说什么,她都懵了。
“真是的,我早告诉凤锦那孩子别玩得太过火,他偏不听,瞧这,不把自个儿媳妇给害惨了。”摇头啊摇头。“还好老婆子消息灵通,知道你受委屈了,咱再不跳出来拨乱反正,怕是往后族里的人,没一个肯听话。”
重新躺落,上官净白着一张脸。
她两丸乌瞳轻颤。才欲启唇,房门已被撞开,随即,那幕木珠垂帘亦被撞得咚咚响,四条……不,是五条身影追逐着飞奔而入。
就算上一刻还能镇静自持,待瞧清追进来的身影,上官净的脸色不是苍白而已,而是白到透青,梦境仿佛不断延伸,由虚幻而至真实,她不确定自己尚在梦中,抑或身处世间……
第一个逃进来的身影干干扁扁,不……不是干扁,是薄如纸片,根本就是……就是纸人啊!是真的纸人!会动、会跳、五官生动的只人!
第二个逃进来的跟第一个纸人生得一模一样!
第三个逃进来的又跟第二个生得丝毫不差!
第四个追进来的是个胖胖壮壮的男童,手持烛火,追着前头三个纸人跑,男童嘿嘿恶笑,纸人们惊慌失措、抱头鼠窜,那孩子……竟是十九!
第五个跑进来的是朱玉,手里端着水盆,紧张无比地追在十九身后。
“十九爷,看招!”朱玉水盆一泼,精准泼熄十九手中灿灿然的烛火,但离十九最近的那个纸人也遭殃了,整盆子水泼过来,纸人下半身大湿,两腿立时软瘫下来,站不直了。
“小三子!”幸存的两纸人和朱玉同声惊呼。
“这是干什么?十九,你再这么闹,太婆往后不睬你了!”老婆婆颇威严地直。
……闹?上官净看他们闹在一起,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虚弱的喘息声变得深重,响中作痛,几要再度晕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