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想干什么?!”被吓到,金绣瞪大眼,口气凶巴巴的。“我、我敬老尊贤不跟你计较,你别太过分喔!”
钟翠不理叫嚣的丫头,直勾勾盯着禾良。“你应该很值钱吧?”
游家的主仆俩同时一愣,禾良较快回神,困惑道:“钟老板什么意思?”
“你想,那位游家大爷会花多少银两来赎你?”她笑问,神情诡异。“或者他也不用来赎了,你跟着我,我带你回江南,你一路上陪着我说话解闷,我也就能痛快一些吧?”
“钟老板……”禾良叹气。
金绣跳出去挡在主母面前,撩起两袖,按捺不住开骂了——
“老虎不发威被你当病猫啊!你不要以为自己有点年纪,我就不敢动手喔!你敢乱来,我、我就揍你,我个头虽小,但力气很大,打人很痛的!你走开啦,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我——咦?唔……”
咚!
“金绣!”禾良一颗心瞬间提到喉头,都快呕出来了,她脸色刷白,因为金绣突然毫无预警软倒下来。
她扑去扶住自个儿的丫环。
就在同一时候,她闻到一股奇异香味,极淡,似含着檀香,钻进她鼻间后,整个冲上脑门,麻感瞬间扩开,她张嘴欲言,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捻花堂”除了卖各种薰香外,也卖迷魂香吗……
禾良内心苦笑,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看见钟翠慢慢倾近的老脸,对方那双深沉眼底,正颤着近乎狂乱的光。
第9章(1)
十日后
“你珍二爷那边有什么消息捎回来?”游岩秀一身风尘仆仆,俊面淡淡蒙尘,长发未冠起,仅随便抓作一把绑在脑后。他快马回到游府,见到几天前随二弟游石珍出门的贴身护卫小范迎门而出,他两眼一膛,翻身下马,双腿尚未落地,已冲着小范沉声询问。
此时管事德叔亦迎将出来,叹道:“秀爷,有事进屋再说,您都几日没合眼了不是吗?这么下去哪撑得住?”
游岩秀恍若未闻,面无表情直视着小范。“你二爷追到什么了?”
“二爷跟‘飞霞楼’那头的人接上了,少夫人被钟翠带走的事,对方也已知晓,但至于钟翠的行踪,目前仍无下落。”见主子脸色陡寒,小范忙补充说道:“不过二爷派人盯梢了,只要钟翠一与‘捻花堂’接触,又或者直接奔回江南‘飞霞楼’老巢,咱们会知道的。”
小范见主爷抿唇不语,又道:“秀爷,我一回来就听说您今早带人出城了,说是离城十里外的渡头,有位梢公在出事那天见过钟翠和少夫人,您去过了,结果如何?有找到那位梢公吗?”
找到又如何?
只查问出禾良如病了般昏沉不醒,由着人把她带走,她们渡了河,身边有马,接下来究竟往哪里走,那名梢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此时,马童看德叔的眼色行事,上前来照料主爷手里的马匹。
游岩秀动着思绪,动得很慢,这几天,他脑中如同灌进满满桐油,粘呼呼,不太好使,胸中空荡荡。他常说自己没心、没肺、没天良,这一次,他真觉左胸里的那块肉被挖掉了,没有痛觉,就是空空的。
他下意识举步跨进宅子里,德叔暗暗吁了口气,和小范一块儿跟上。
“德叔,老太爷今日有按时用药吗?”游岩秀忽问。
德叔连忙答:“有的。老太爷今儿个胃口也还不错,一顿能喝两碗粥,只是……只是他又问起少夫人……”
禾良被强行带走,游大爷让府内上下全瞒住老太爷,只说禾良被他气哭,一怒之下回“春粟米铺”住了。这种事以前也曾发生过一回,最后还是老太爷出面去把禾良说服回来,用这理由,应该能瞒得过老太爷。
“秀爷,等会儿您先沐洗一下,咱再吩咐灶房弄几盘热食,您——”
游岩秀身形蓦地一顿,不走了,德叔和小范也跟着停下,小心翼翼看着他。
“秀爷……您想到什么了吗?”小范问。
“江北的‘捻花堂’把事推回江南,江南的‘捻花堂’又把事推回‘飞霞楼’她们不知钟翠踪迹,怎可能不知?怎会不知?”他嘴里喃着,依旧面无表情。小范适才回报的事,他到现在才想出结论。
陡地,他车转回身,往大门方向急步。
“秀爷、秀爷!太阳都下山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呀?都好多天没见您吃喝了,您好歹坐下来吃一顿,有啥事等吃饱了再办啊!”德叔真急了,在游家待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游家大爷这等模样。说他得了失心疯,又似不是,说他与寻常时候一般,眉目间却时不时透出让人发毛的神气。
“小范,跟上。带我找你二爷去。”说着,游岩秀人已到门口。
他的马被牵回马厩了,正欲扬声命人备马,这一方,小范受德叔所托,只得硬着头皮赶上前来劝阻。
“秀爷,您先别走,二爷那边再等等吧,很快会有消息的。再说您这么一走,咱们行里许多事找谁发落?好不容易摆月兑‘捻花堂’纠缠,生意重新接续上,您这一走,不又得乱了吗?”小范嚷嚷着,一急,不由得伸臂按住游岩秀肩头。
接下来的事,游大爷全凭本能而行。
他反手扣住小范的臂膀,一招擒拿便想反制对方。
小范这护卫可不是当假的,几路大小擒拿的招式,游石珍也曾点拨过他,只不过他平时怯于主爷的威势,才会乖乖遭“欺凌”,如今情况不一般,他可不能再相让。
游岩秀反制失败,倏地再来第二次,他面部表情沉沉的,两眉甚至动也未动,过了几招后,忽然,小范粗壮臂膀缠得更近,从他身后勾住他的颈项。
“秀爷,您冷静些啊!咦……呃……啊啊啊!秀爷啊!”
游岩秀眼前一黑,意识尽灭。
昏昏睡睡,欲醒不能醒,她离家多久?五天、六天?她像是离家好远了呀……
昏梦中,她乘着小舟飘荡在黑川上,无橹无桨,没有方向,只有那股淡香的奇异气味一直纠缠,避不开,挥之不去……
不要了!
她不能再嗅那气味,拿开、拿开!
她得醒着,好好醒着,她要回家,家里有她最最牵挂的人儿,她的孩子,还有那个孩子气的爷……她要回去他们爷儿俩身边啊……
“不要了……拿开,我不要……救命、救命……”禾良以为自己在大声呼救,实则气若游丝,眼皮沉重,她费劲儿地想睁开眼,模糊瞥见又有东西置于她鼻下,要她嗅闻。
“我这是在帮你啊!你和我都是一样的,你嫁的那位爷模样肖似她,又俊又美,将来你到我这年岁,老了、丑了,你那位爷容貌却能十年不变,他还会喜爱你吗?”叹息。“这几天骑马乘船、乘船骑马,你再忍忍,咱们再乘一日船,就进自家的地界,届时便啥都不怕了。你跟我去,我们是一样的,一样的啊……”
不一样!
就算将来她顾禾良老了、丑了,也还能疼着她的爷,只盼夫妻情缘长长久久,倘若往后真会生变.她也非提不起、放不下,任其纠缠于心三十年。但,无论如何啊,她和秀爷的缘分不该断在此时,不能以这种方式了断。
“拿开……”她双手胡挥,听到小瓶摔碎的声响,她身子被用力推到一旁。
伏着身子,她喘着气朝乌篷子外爬,爬爬爬,探手要撩开那厚厚的帘子,一股力量又把她倒拖回去。
“连你也嫌弃我吗?”嗓音变冷,压制的力道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