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喉头,他嗓音仍低哑得可以。“我去烧水,让你……好好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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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满目疮痍的厢房,傅长霄把浴桶搬进同院落里、另一间较小的房中。
宅中无奴仆,凡事得亲自动手,他动作倒也顺畅俐落,到后院井边打水,然后起灶生火,往浴桶里分别注入冷热水,调到最适宜的水温后,便去把兀自蜷缩在红榻上的白霜月横抱过来,放她坐在桶边的矮凳上。
他动手要扯去她蔽体的薄被,她不依,长发圈围的脸容显得好小,尽避敛眉垂首,紧抿的唇办仍流露出一贯的执拗,揉在矛盾的脆弱里。
“让我帮你。”浴桶中飘出白茫茫的水气,他单膝跪在她面前,伸手欲勾起她的下巴,却被她扭头避开。
他肚月复像狠狠挨了一记重拳,瞳底异辉暗颤。
“你出去……”白霜月气息略紊,嗓音淡得失温,却透著不容轻慢的坚持。
他密密搜索她每个呼息间细致的表情变化,无语地望住她好半晌,两人之间仿彿又退回相互敌视的那个时候,他以蛮霸的姿态欺凌她,她则是反抗到底、傲骨难折。只不过,仿佛也仅是仿彿罢了,情动以后,又有谁能退回到从前,一颗心片意不沾、寸情不留?
“我就在屏风外,有事喊我一声。”他竟是退让了,使不出强迫手段。起身帮她再添些热水,探手试过水温,这才留她独处。
他并未走远,就在临窗边的椅上落坐,专注听著屏风另一侧的动静。
听见她终于起身踏进浴桶中,他忽地吐出一大口气,才知心一直高悬著。胸中的窒闷陡泄,绷极之感猛然松散,胸臆间竟虚空得感到痛楚。
窗外天色已沈,他燃起小厅和内房共三盏油灯,把屋内照得昏昏黄黄。
水声断断续续从屏风所圈围的角落里传出,直至全然静下,再无声息。
他等待著,眉峰微拢,深邃的目光像要将那扇屏风瞪出两个窟窿。
怎没了声音?该不会睡著了?
又或者……晕厥过去?!
心下大惊,他起身疾步冲将过去,想也未想,振臂便挥开那扇碍事的玩意儿。
屏风倒地震出巨响,他飞促的脚步霍然顿住。
里边,彻底浴净的女子胴体如出水芙蓉般,亭亭而立在浴桶中。白霜月起身正要跨出,哪里晓得面前倏亮,一张屏风给毁得支离破碎,她惊呼了声,提起的一脚绊在桶边,人往桶外倒落。
没摔疼,倒是教男人抱个满怀,她满身的湿润迅速渗染他的衣袍。
“你干什么?!”又惊、又恼、又羞,她不知所措,只知道不愿教他瞧见她现下这果裎的身子,那上头留著数也数不清的红痕,她不要他看见。
暗长霄搂紧她。“你连日来气穴闭锁,虽已解开,仍需调息行气……我以为你浸在热水里厥过去了。”
“我没有。我、我……放开我。你出去!”她宁可再跌回浴桶里。
暗长霄眉眼沉肃,没打算理会她,总之是蛮霸作风又起,迳自抱著她跨过那扇碎裂的屏风,走向内房。
那双铁臂甫将白霜月放落榻上,她随即背转过去,瞄见床头摆著一大叠干净的棉布和旧衣,她匆忙抓来抱在胸前,尚不及再有动作,一块大棉布突然从她背后当头罩下,男人的大掌按住她天灵,视她的抵拒如无物,以适当的力道一下下擦拭她沾染水气、流泉般的发。
“你——”她恼在心底,赌气地收住话音,用沉默消极抗拒。
好半晌,谁也不出声。
她静静承受著,酥麻的头皮感觉他的指劲更转轻缓,变得极尽温柔,把她低迷的心绪扯荡起来,害得她眼眶又不争气地冲浮出两团温热。
可恶!可恶啊——
棉布往下移。他……他拭干她的发尚觉不够,还想连她身子一并擦拭吗?!
趁著男人的掌控松弛下来,白霜月伸手把头上的棉布一把抓掉,散落的乌丝多少掩住她的蜜肤玉背。
她七手八脚想把怀里的衣物往身上套,无奈欲速则不达,一件里衣被她翻过来又转过去,鬼打墙似的,如何也寻不到袖子好把手臂钻进去。
“我没找到你留在这儿的衣物,这件是我的旧衣,先将就一下。”终是看不过眼般,他音若叹息。“让我帮你。”
忽而,一双粗犷大手从白霜月肩后伸来,抓住那件里衣。
她心中羞怒未退,又不愿与他多说,下意识甩开他的纠缠,也不管那件搅得她头晕的旧衣了,细瘦臂膀改而抱紧双膝,倔著性子,背对住他挪到一边。
这会儿,不光是肚月复挨揍,连脸也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似的。傅长霄脸色臭黑,瞳底掀起风云,他不发一语,颀长身躯随她挪移过去。
内房灯火微昏,把男人的影子投落在床榻内侧那面小墙上,不知是有意、抑或无心,他立在她背后,内墙上的黑影叠压住她的,把她密密“吞噬”。
还来这招?!
白霜月心头一凛,咬唇瞪眸,倔气地再把身子栘开,连影子也不让他碰。
他依旧如影随形,施施然跟将过来,偏要压著她。
这般孩子气的“闷斗”已非首回,她再如此移来挪去,他亦不会放她干休。
她不动可以吧?可以吧?!瞪著眼前高大的影子,她沮丧垂颈,把脸抵在双膝上,仍蜷作一团。
暗长霄喉头无端端发燥,他咽下津唾,试著滋润那份干涩,目光未曾须臾从她身上拔离。
他从来不知,她背影瞧起来竟如此怜弱。
如高原冰湖边的一株小柳,随风颤颤,颤得他左胸胀痛难抑。
那片蜜肤被披散的乌丝掩去大半春光,显得她双肩更加单薄,肤肌在沐浴饼后淡染嫣润,隐约也留著几处殷红印子,教他越去逼视,喉中越紧。
再难隐忍,他胸膛快要爆开了。
屏息,他的手静默默地探近,指尖不很稳地撩开她的发,去抚她肩头那枚让他气息激切伏窜的咬痕,跟著又小心翼翼移向她左臂那圈鞭伤,那伤口需得好生照料,红肿尚未消退,定是疼极……
啪!
他的手被狠狠挥开,手背迅速掠上一阵热麻。她不教他碰,挥打的气力自然下得十足十。
他目色深浓,呼息顿灼,遭打的手仍固执地二度伸去,欲握住她左臂。
心知这姑娘绝对不会乖乖顺从,他已准备好该如何应付,然而,当他的指温刚落在她肩肤上,如同把一头困顿的小兽硬是唤醒般,那反扑快得惊人!
那团蜷曲的怜影猛然旋身,也不管身上带伤,不管春光果泄,不管什么武功招式、擒拿抓扣、直劈横扫,她只顾著把双手紧握成拳,没头没脑往他面庞、身上招呼,一连串的盲打挝擂。
“走开!别来管我!走开啊——”边打边嚷,边嚷著,强行压抑的酸热终是窜上眼鼻,嚷声里的鼻音变得好重。
她哭出来了,也终于哭出来了,哭得好伤心、好凄惨,眼泪爬满颊面不够,还拚命从眼里倾泄出来,怎么也停不了。
见她凤眸奔泪,傅长霄岂有不惊之理?
他知她脾性,若非伤心到极处、委屈与无助已累积到难以承受之境,断不会容允自己露出这般软态。
然而,惊悸归惊悸,他两掌已迅若疾电般抓住她肌理僵硬无比的双腕。见她使著蛮劲,唇都咬出血丝,仍妄想从他掌中挣月兑,他心痛似绞,蓦地张臂将那不肯妥协又伤痕累累的柔躯锁入怀里,牢牢拥抱。
“别动!别再弄伤自己。”他冷峻的命令口吻暗透著既怜又恼的乞求,五指一张,将那颗泪流满面的小脑袋瓜按在颈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