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见过姑娘如此伤心气愤,他想去握她的小手,却被她躲开了,顿时,一颗心如同在火板上煎烤,又痛又急。
“来弟,我是浑蛋。我、我气昏头了,我不该说那些话,你别哭了,来弟……唉,别哭了。”
窦来弟不听他辩解,反正最槽的模样都教他瞧过了,还矜持些什么?
她弓起双膝抱住,把脸埋在上头,先是轻轻啜泣,肩膀却抖得越来越厉害,跟着便放声大哭了。
必莫语心脏重抽了一下,简直束手无策,扯着头发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状况比岳阳关家带给他的困扰更加痛苦,彷佛脖子被谁紧勒着,每一下呼吸都疼痛难当。
头一甩,他蓦地张臂抱住她,怀中的姑娘微微一颤,试着用手肘想把他顶开,他却兀自不放,厚实的胸膛密密地贴住她柔软的身躯,幽幽地叹了口气,竟道──
“来弟……你嫁我吧?”
这话题的转折未免太快。
怀中的姑娘猛地被自个儿的口水和眼泪呛到,咳了起来。
现下提亲或者有些不对时机,但一股冲动驱使他说出口来,彷佛不这么做,就真要失去她。
腾出一掌拍抚她的背,关莫语静默地等着姑娘平稳下来,然而内心的波动犹如湍流,只有自己知晓。
“来弟,你嫁我吧,。”他再提,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终于抬起脸容,泪眼瞅着他微微泛青的脸,声音轻轻的,亦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你为什么突然想娶我了?”
突然?!
不、不是的,这个念头藏在心里很久了,是慢慢酝酿而成,绝非乍起的想法。
他正要掀唇,却被她抢先一步。
“我知道的……依然是为了岳阳关家吧。”
“什么?”他不懂她的话。
气息微喘,窦来弟面容尽避冷静,却越来越苍白。
“你说过的,他们走镳,你偏要当贼山寨的大王,为的只是赌气……如今,岳阳五湖和九江四海闹得水火不容、王不见王,你娶我也是赌气,拿来气你阿爹的,是也不是?”
必莫语两眼瞬间瞪得炯大,里头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这这真是百口莫辩。
“窦来弟──”一急,他连名带姓地唤她,“你听我说!”
她不听,较适才更激烈地挣扎起来,“放开啦!你别来抱我!”
“三姑娘,。三姑娘──”
“来弟──”
“来弟,你在哪儿呀引阿爹找你来啦,来弟──”
此一时际,唤声沿着险谷过来,越来越近,是四海的众位,特别是窦大海,喊得整座险谷回音缭绕,震下不少小石。
必莫语动作一顿,竟被窦来弟乘机挣月兑开来。
她连忙爬起,跳离他一小段距离。此刻的她怕极了他双臂间的温暖,教他拥住,再坚定的意志也要软化。
但,事情不该这样,也不能这样的。
抹掉颊上新一波泪珠,她定定地看着他忧郁的面容,露出了教人心惊的微笑。
“关莫语,你以为娶四海窦三就这么简单吗?唉……至少得大媒大聘,还要做足脸面。你若是为了那个原因才同我提亲,我想……我不会嫁你,永远也不会。”
道完,她拔腿便跑,迎向那些呼唤。
第十章宜痴宜醉
青龙和关无双在急流中石上的一战,不管胜负,双双皆入江中,前者是心急一位姑娘,后者却教另一个姑娘为他担忧,也跟着跳进江里。
窦大海领着众人沿谷地搜寻,先是找到窦来弟,后来又寻到窦盼紫和关无双。
至于关莫语的突然出现,窦大海怔了怔,以为他也被青龙寨的人掳来,或者囚在某处布篷里,适才才月兑险──
“关师傅,咱儿一直没见到你,正担心哩!你、你还好吧?!”
他不太好,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来。
见他话好似卡在喉咙,窦大海又问──
“那个青龙小子呢?!你瞧见没有?!赵师傅说是他把来弟掼下江里的,妈的臭家伙,敢动咱们家闺女儿,老子非收拾他不可!”这个赵师傅当时忙着一手打两个,回过头来,就见青龙在急流里死拽着来弟,唉……好个误会。
“阿爹,是、是关师傅赶来救我的,那个青龙被他打跑了。”窦来弟扯着窦大海的衣袖,偷瞄了云姨一眼。
假咳了咳清清声音,云姨跟着颔首──
、是呀,当日青龙寨只绑了咱们两个女流,关师傅追踪他们来此,这两日一直偷偷潜进来跟咱们联系,原本预定今晚要救咱们出去的,结果姊夫和岳阳五湖的人便一起赶到了。”
显然,云姨并不想拆穿关莫语的秘密,算计起来,这可是个天大的把柄,呵呵呵……所以姜是老的辣,随便几句就把事情抹得毫无破绽。
因此险谷交锋,岳阳五湖顺利取回镳银,九江四海顺利找回闺女儿,当然,还外加一个留书出走的小姨子,算是额外收获。
事情了结,两家镳局该要分道扬镳,关无双的坐船却一路尾随而下,意图十二万分地明显,让窦大海精神紧绷到最高点,就担心他同窦盼紫说上一句话。
这会儿,他把全副心神拿来对付岳阳关家的“臭小子”,倒没暇去注意窦来弟和关莫语之间曲折又耐人寻味的气氛,而云姨完全一副事不关己,只等着静看好戏的、心态。
在江上的几日,窦来弟从不让自己落单,不是同云姨和窦盼紫窝在船篷里,便是和几位师傅笑语闲聊,她知道那男人在看她,两道灼热的目光时时放在她身上,但她心里还有气,不想原谅他,至少……不能那么快。
然而,船行入两湖地带,窦大海等四海众位镳师抵不过关无双的“诱惑”,把船给泊了,一夥人让关无双当了东道,上岸边的悦来客栈开怀饮酒。
这一夜,众人皆醉,醒来时,已不见关莫语踪影。
“你说,关师傅上哪儿去啦?!咱们回到四海都十七、八天,没见他来镳局里走动,连他在外头承租的小院落也找不到人,唉,会不会出事啦?!”窦大海皱着一张黑脸,冲着坐在太师椅上、状似悠闲地擦拭兵器的姑娘问道。
那姑娘的心型脸容微乎其微一凝,仍继续着擦拭动作,平声静气的。
“腿长在他身上,他爱上哪儿便上哪儿去……咱们管得着吗?”
“咦?话不是这么说呀!他、他也算咱们四海的一分子,出啥儿事咱儿都要担待些,更何况,关师傅从来没这么任意行动过,一定有什么苦衷。来弟啊……你和他相熟,他有没有对你透露出丁点儿蛛丝马迹?”
“阿爹和他也熟,他有没有对阿爹说些什么呢?”
“唉,咱儿和他是一码子事,你和他又是另一码于事,全然不同的。”
她眉眼一抬,握住九节鞭的力道略略加重。
“我和他怎么样了?”
窦大海想啥儿说啥儿,心直口快得很──
“你同他挺好的呀!把你嫁给他,咱儿放一百二十个心。别瞧他好似无动于衷,他是外冷内热,心里顶喜爱你的,呵呵呵呵……四海又要办喜事啦,唉,咱儿总算对得起你阿娘。”
时序虽已转凉,但这风也吹得透冻,他边笑着,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忽然间“啪”地一响,窦大海笑声顿止,两颗铜铃眼圆溜溜地瞪着──
“你、你你哪个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啦?!才上个油、擦个兵器就把九节鞭给折了?!你吃到小金宝的口水啦?!”小金宝天生神力,已名闻九江。
窦来弟自个儿也吓了一跳,怔怔地握着断裂的九节鞭。
此时,四海镳局的老管家何大叔从外头匆匆跑进,老脸兴奋,笑着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