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路上,窦盼紫旁敲侧击想由关无双口中套出所谓的“秘密”,可借真相没套成,两人倒是不断斗嘴,吵得那船家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唉,冤家。”
船老大学乖了,忙著将缆绳系在岸桩,就任那一男一女吵个痛快。
“你跟来干什么?”关无双往前走出一小段距离,猛地车转回身,目光凌厉地瞪著姑娘。“叫船家解缆,你要赶去万县。”
窦盼紫双手负在身后,东张西望,假装没听见他的话。
她是要去万县,可是在这之前,得先弄清楚他此行的目的。
他的“秘密”虽挑起她的好奇心,但真正教她在意的却是他古怪的神情,偶尔流泄出来,彷佛在思索一个难题,欲寻解决之法。
“呵,还真希罕,窦家四姑娘竟会黏著男人不放。”他略歪著头,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态。
明知这个男人阴险嘴贱,故意惹她生气,窦盼紫仍是一肚子火,不过已有长进,多少能控制自己的脾气,不上他的当。
“你尽避走,不必理会我。在宜昌待个两天,我自然就往万县去了。”
瞧她笃定的模样,关无双不用大脑也能料出,若自己硬不让她跟,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泵娘绝对不会善罢干休,届时,可能什么伎俩都使得出来。
两人杵在岸边对峙,男的是双臂抱胸,眉峰成峦,女的是手负身后,一脸无辜。
“二爷!”
正自僵持不下,突来十来位汉子策马奔近,瞧来,是专程迎接关无双。
情况似乎十分紧迫,为首的一名粗壮汉子冲口便道——
“二爷,那些人……咱们已经派眼线盯住了,若不尽快动手,教对头出了宜昌就不妙了。”
窦盼紫眼一眯,瞧这阵仗像是发生天大的事,这下子,更是非弄清楚不可了。
“给我一匹马。”关无双脸色沉凝,抓住手下牵来的骏马,一翻身已上马背。
真将她抛下呀?!
“喂——”
窦盼紫开始急了,仰起小脸正要说话,却见他策马过来,猿臂陡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她捞上马背,丢在身后。
“给我安分点。”声音不大,语气却充满警告意味,好似很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呵呵……这就是胜利的滋味。
控制易怒的脾性,偏不上当,然后,他就奈何不了她。拜他所赐,她真的变聪明了。
“抱好!”他强硬地命令,看也不看她一眼,双腿猛地侧踢马月复,那大马嘶呜一声,已如电往前疾驰。
“哇——”
窦盼紫反射性地抱住他的腰,整个脸蛋贴在他宽阔的背上。除了他的腰,已经找不到任何东西能支撑著、不让自己摔下马。
呜……他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就爱整她。
☆☆☆
策马奔驰了将近半个时辰,前方背风处已出现营地,架著几座简陋的帐篷。
留守的人见著关无双等人,纷纷迎将上来,见到二爷马背上还带著一个女女圭女圭,无不讶异,仔细一瞧,几个曾会过面的汉子已然认出那竟是九江四海的姑娘,这下子,更是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一下马,关无双便没再同她交谈,兀自和手下围成一圈商议要事,窦盼紫一语不发地坐在他身后的大石上,竖起耳朵静听。
“董老师傅既已受伤,就该返回岳阳五湖好生静养。”关无双对一名右臂裹伤的师傅道。
那姓董的老师傅恨恨地回话:“这伤不碍事,咱儿无论如何一定要跟随二爷去,把那帮贼人杀个落花流水,方泄心头之恨啊。二爷……”
顿了顿,他垂颈摇头,竟是语带哽咽,“……咱儿对不起五湖镖局,对不起关爷啊,丢了这支镖,就连咱儿那不中用的儿也、也给掳了,都不知是死是活啊……”
“董兄弟吉人天相,一定能平安无事的,董老师傅别想太多,还是好好养伤歇息。”他微笑安慰,作了一个眼神,两名手下随即上前扶回董老师傅,而后者精神已有些恍惚。
一名师傅接著道:“二爷,不只要救回董兄弟,那批镖银是官府所托,作为赈灾之用,咱们非取回不可。”
“正是。这两日,咱们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探到青龙寨贼匪藏匿之所,就在小西峡与扇峡间的险谷,要是让他们出了宜昌,潜回巫山巢穴,要取回那批镖银恐怕是难上加难。”
“咱们动作一定要快。”
必无双沉吟地拧了拧眉,沉声问道:“可知对方人数多寡?”
“嗯……几是倾巢而出,带头劫咱们镖银的便是大寨主青龙,前些时候鄱阳一带的镖局不也发生劫镖事件,说不定亦是青龙寨所为。”
“二爷,趁此事尚未传开,咱们得赶快解决,要不,一旦道上的人知道五湖镖局镳银被劫,除官府追究外,岳阳五湖的信誉恐要不保。”
必无双微微颔首,在听取众人话语时,他已用枯木枝在沙地上画出一个简图,边点划边道——
“小西峡和扇峡间的险谷有太多支流,每一条都能接上主流往巫山行去,若要将他们堵在谷中,非得确定四周地形不可。”
他丢下树枝,目中锐光精迸,稳健地接口——
“太多人怕要打草惊蛇,今夜我先去探看,或者,能查出董兄弟的下落,有机会先救他出来,待确定了镖银置处和地形之后,再与大家商议进击的细节。”
闻言,几名手下欲要跟随夜探,皆被关无双回绝了;又相谈片刻,众人才在营地分散休息,有的照顾马匹,有的则准备吃食。
窦盼紫一直是安静的,几要被遗忘,然而听著他们的对谈,心中已然明了。
“你从岳阳赶来这儿,是因为五湖镖局遭人劫镖。”旁人散去,她绕到他面前,微仰著小脸,“这便是你所谓的秘密。对不对?”
必无双微笑,眉心的皱折仍在,淡淡地道:“或许我现在应该杀死你,以防消息走漏,才能保住岳阳五湖的声望。”
闻言,窦盼紫笑出声来,又赶紧抿住。
“我发誓,绝不说出一字。”末了还举起三根手指。
“你不是挺讨厌我,连带也讨厌咱们家镖局?这可是一个可以让五湖镖局出丑的大好机会,你不设计利用一下,岂非可惜了?”他半真半假地道,双臂抱胸,倾身端详著她。
她讨厌他,讨厌岳阳五湖……
那般的讨厌……是真的讨厌吗?
突然间,她发现那厌恶的心绪早不知不觉地飘远了,即便讨厌,好似也不再单纯:…
“悦来客栈火烧船的那一次,你帮过四海……这一次五湖镖局有难,我们窦家人自然懂得回报,这是江湖道义,恩怨分明。”
沉吟片刻,他忽然叹了口气。
“真要帮我忙,你现在就走,别管这件事。”
遇上她,他的判断常要出错,明知此次凶险,就不该在悦来客栈招惹她、不该乘坐她租下的船只、更不该妥协带她来此,可偏是有种难解的渴望驱使著自己——他想要她的陪伴。
“我要跟你去夜探。”她瞪大明眸,瞳中尽是坚决。
“休想!”
他的回答是意料中事,窦盼紫耸了耸巧肩,云淡风轻地说:“好啊,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也能去。”
瞬间,关无双脑中闪过十数种整治人的手段,可惜,想归想,他舍不得用在她身上。
“你要是敢独自行动,我揍得你开花。”
窦盼紫双颊微红,已学会控制脾性,他强由他强,他怒由他怒,冲著他铁青的峻颜,她露齿笑开。
“关无双,我自然是跟著你,你说往东就往东,向西就向西,乖乖的,绝对很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