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我放,你要乖,你乖我就放。”他紧张地护着她微凸的肚子,俐落地纵身下马,停在窦德男面前。
“二姊……”窦德男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惊喜地道:“你变美了耶。”看来温温润润的,眼角眉梢尽是春风。“二姊夫,你把我家二姊养得挺好的,恭喜恭喜,苦尽笆来。”
“可不是!”李游龙神情得意。
“还有嘴说?!”窦带弟横了他一眼,“是药王阿爹和阿娘照顾我的,你哪儿出到力了?整个春天跑得不见人影,去追那个什么刁锦红的,再这么下去,我回九江四海好了,反正大姊嫁给大姊夫后也是留在镖局里,我回去说不定还能帮点忙,总比留在牧场当闲人好。”
“不要!”他大吼一声,随即陪笑脸,低声下气地道:“你肚里有女圭女圭,待在牧场就好,不要跑来跑去,好不好?瞧,你说要来那达慕盛会看大小勇士们摔跤、骑射,我这不是带你来了吗?我什么都听你,你就听我这一回,千万不要跑回九江去。”
窦德男忍不住掩嘴偷笑,假咳了咳。“二姊回四海镖局还是当个闲人哩,因为阿爹和关师傅在春天从别的镖局挖来一批经验老道的镖师,现在人手充足得很,二姊还是乖乖留在塞北待产吧。”
闻言,李游龙一张嘴笑得咧咧的,半面脸的毒伤瞧起来有些恐怖,他握住窦带弟的小手轻轻摇着。
“放开啦,都不嫌肉麻?”窦带弟嘴上这么说,还是乖乖任他握着。
此时,齐吾尔和药王夫妇边谈边走了过来,窦德男赶忙上前拜会。
药王夫妇见到她颇为欢喜,向她问起窦大海和众位大小泵娘的近况。
“镖局生意很忙吗?窦爷和姑娘们为什么不来塞外玩玩儿?”云姨云英未嫁,自然也被列为姑娘之列。
“我阿爹此次忙完后,应该会赶来塞外一趟,他一直想来探望各位,顺便瞧瞧我家二姊。”她抱拳,有礼而技巧地说道。
“那太好了。窦爷若来,老夫便取出窖藏五十余年的老酒和他痛快对饮。”
窦德男扬眉笑着。“药王亲家手下留情,别把我家阿爹灌醉了。”
众人相见欢喜,此时一只手忽地伸来拉住她手腕,药王夫人将她扳向自己,温柔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瞧得好生仔细。
“唉……阿男姑娘,咱们才几个月没见,你身高又抽长许多,长得也越来越俊俏了。”她轻声叹道。
窦德男有点不知所措,脸蛋微赭。“我没有……我、我的头发乱七八糟的……”对一头半长不短的发,她心里其实挺懊恼的。
“哪有?都不知多有个性呢!”药王夫人越看她是越对味儿,硬抓住她不放。“阿男姑娘,你许了人家没有?”
“呃……”她不禁垂下头,难得忸怩。
“她才十八。”此话一出,齐吾尔内心怔然,都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说。他直觉地看向窦德男,见她亦抬头望来,小脸微微愕然。
药王夫人温言又道:“十八岁不小了,是大姑娘啦,呵呵……想我十八岁时就怀了龙儿了,阿男姑娘也是时候该找个好归宿托付终身。”
“我、我……不急。”好想缩回手腕,可是药王夫人和李游龙是同个模子印出来的性情,一旦对谁起了兴趣,不缠个水落石出不罢休。
“娘是不是打算替阿男撮合婚事?心中已经有适合的人选吗?”李游龙探过头来凑上一脚,临了还转向呆立于一旁的齐吾尔,笑嘻嘻地开口。
“你族里的勇士都聚集在一起了,明天那达慕大会就要开始,你这个族长好心一些,若有年龄相仿又未成亲的勇士,就帮阿男牵牵红线如何?”
“二姊夫!”窦德男心里又气又急,平时那些豪爽开朗的脾性全告假了,不知躲到哪儿去。
没想到窦带弟这时也来凑热闹,接着李游龙的话尾道:“阿男要是有心仪的对象就得快快说出来,不然时间一到,阿爹又要重施故技了。”
“重施故技?”李游龙挑眉,“那是怎么回事?”众人不约而同地瞧向她,等待说明。
“阿爹说过,窦家女儿若一直没有对象,就全部用比武招亲的方式强迫出嫁,因为他不要落个恶爹爹的骂名,被九江的父老们说他留着女儿们,是为了四海镖局。”窦带弟顿了顿,有些无奈的说:“大姊就是这样被阿爹嫁掉的。”
李游龙拍拍胸脯,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好,我把你娶回家了。”不然的话,他的带弟亲亲说不准儿也会被胡里胡涂、莫名其妙给嫁掉了,真是老天保佑、阿弥陀佛。
他搭上齐吾尔的肩继续道:“你听见没有,齐吾尔?不行不行,咱们趁这些天一定得帮阿男找个好对象,没想到我的泰山大人如此想不开,竟然用这种方法强迫自家女儿,我说……喂!你到底听到我说话没有?!哇──脸干嘛这么臭?!”
脑中似有千百条思绪瞬间涌来,很杂、很乱,齐吾尔不动声色地做了一个深呼吸,两臂感到酸疼,这才惊觉自己握拳握得太用力。
他脸看起来……很臭吗?
而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感觉……却是为何?
十三年的差距,对他而言,是一个小泵娘,太小、太年轻的姑娘……
刻意放松表情,甚至还挤出一抹笑,他对李游龙朗声启口。
“我的脸可没你的臭。”感觉眉心微紧,他赶忙放弛,云淡风轻地道:“我们蒙族的大小勇士们个个豪情爽朗、勇气过人,窦五姑娘就趁这个机会睁大眼睛挑吧,说不准能在这儿结上良缘。我先说声恭喜。”语毕,他旋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胸口有些痛,是无形的,却又好真实。
窦德男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把眼眶那种热热的、讨人厌的感觉硬逼回去;喉头很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定定地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
只闻李游龙在一旁嘟哝着,“这家伙今儿个是怎么啦?阴阳怪气的……难不成被草原上哪个蒙古包里的姑娘抛弃了,古怪呵……”
※※※
诚如齐吾尔所说,那达慕大会的这一天,塞北草原上的勇士们全聚集在一起。
一早的开幕式,由蒙族男女穿着鲜艳夺目的服装,跳着传统的蒙族舞蹈。天很蓝,草好绿,舞动的人们个个兴高采烈,窦德男原本陪着二姊在一旁瞧着,古噜噜三兄弟和图济儿那群孩子们却冲上来将她架走,硬拉着她下场一块跳。
舞步其实不难,着重在四肢的摆动,她胡乱扭动着,渐渐便捉到窍门。
畅怀地笑着,她一张脸微微汗湿,眼角却在这时瞥见了立于人群外的齐吾尔。他并未下场同欢,而是双臂抱胸,和李游龙还有几名手下不知在谈些什么。
彷佛感觉到她的注视,他忽地抬眼注视过来,穿越人群,直勾勾地对住她。
她脸颊一烧,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反抗,倔强地扬起下巴,她偏开头不去瞧他,更加使劲儿地摆动身躯跳起舞来。
“啊?对不起!”臀部不小心撞到人家了,她赶忙回头,竟是老吉娜。
“姑娘,和老吉娜转圈圈儿吧!”不由分说,她两手已分别拉住窦德男的手旋转起来。
老吉娜笑得很开心,但她的头却晕了,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数不清已转上多少个圈,突然间老吉娜放开双手,她感觉身子轻飘飘地飞了出去,还来不及反应,已一头扑进一片宽广的胸膛里──
“吉娜亲亲,你转太快,她头昏眼花站不稳了。”齐吾尔不知何时靠近,双掌妥贴地握住窦德男的小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