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她深吸口气,看著他。
“我不信,你不像那种会多管闲事的男人。”
“你的事,对我来说不算闲事。”
“你认识我?”这就神奇了!
“可以这么说。”他点头,继续吃他的晚餐。
“可是,我确定我不认识你啊!”他怎么会认识她?而且他还讲了一口好中文,让她的破英文不必派上用场。
“别急,你总会认识我的,先吃晚餐。”雷斯说。
“总会?这两个字听起来,好像你还要搞神秘很久、我还要一头雾水很久……”她咕哝。
雷斯眼角余光瞟见她的表情,却当作没听见。
“你不该去摆地摊,抛头露面。”
抛头露面?噗──
好想笑!但她努力忍住。
因为他一脸严肃样、眼神锐利的像在生气,让她本能地知道,这时最好别不识相地笑出来,免得惹他生气。
一个从头到尾都是道地外国人的男人,却用这四个字来指责她的行为,再加上刚刚的“路见不平”,那种感觉……真的很怪!
她还以为比较食古不化的,应该都是东方人,谁知道……原来西方也有这种人◆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在台湾应该没有人会用这种话来教训女孩子。”大概他对台湾还不够了解、对中国字不够熟悉,才会用错词。
“别人怎么样都与我无关,但你不同。”
“我哪里不同?”她偏头望著他。
他真的很奇怪哦,她很确定自己不认识任何外国人、这辈子也还没踏出过台湾一步,怎么他老是一副跟她很熟的模样◆
“你身分尊贵,不该做这样的事。”
身分尊贵?他愈说,她愈糊涂了。
“雷斯先生,我想你一定认错人了。”她一本正经地道:“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大学生,我的母亲也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台湾女子,如果我这样叫『身分尊贵』,那全台湾二千三百万的同胞,每一个都是王子和公主了。”
“你不知道自己的身分?”雷斯吃饭的动作一顿。
“我知道啊,一个平凡的大学女生,今年二十一岁,没有不良嗜好,最大的兴趣是赚钱。”她很顺口地回答。
“除了这些呢?”
“还有……”她想了想。“我是一个用功的学生,每学期都领奖学金。”
“还有呢?”
“没了。”自认为说的很详尽,她开始努力吃面。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他暗忖。
“知道什么?”唔,“高贵”的面果然还是有它特别的地方,真的挺好吃的!可是,她绝对不会没事跑来这里,让自己的荷包大失血。想到这里,她连忙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吃晚餐,是不是你要付帐?”
“是。”别说他没有让女人替他付帐的习惯,光是她的身分,他为她付再多帐也是应该。
不过,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担心模样,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她在台湾是过的多清贫,不然为什么那么舍不得花钱?
“耶,太好了。”不用付钱,凉希吃的更快乐了,没多久就把面给吃完,喝起咖啡。
“饱了?”在她专心吃面的时候,他早就吃完,悠哉地喝咖啡等她了。
“饱了。”她点头,用很满足的表情喝著咖啡。
“那就好。”
他招来侍者签帐,然后等她愿意走的时候,才起身离开。
“谢谢你。”被人家救了、又吃了一顿白食,她这会儿是满心诚意地向他道谢,觉得自己真是赚到了。
“不客气,上车吧。”等代客停车的服务员将车开来,他先替她拉开车门。
“去哪里?”她想拿回自己的东西就走人的说。
“送你回家。”
第二章
送、送她回家?!
凉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进车里,跟著,他也坐进车里,车子往她家的方向驶去。
咦?她又没有告诉他,她家在哪里,他怎么知道啊?
这个雷斯先生愈来愈奇怪了喔!他好像知道她很多事……可是没道理啊!他们今晚才第一次见面耶!
到了她家公寓楼下,他将车停好后,替她将所有的包包拿下车。
“谢谢……”她才开口要道谢兼告别,却立刻被他打断。
“你带路。”
嗄?她眨眨眼。
“走吧。”他将包包扛上肩,示意她领路,然后两人一同搭电梯上楼。
让一个陌生男人、又是一个解救她免於被罚款、兼请她一顿好料晚餐的男人替她扛东西,凉希突然觉得很愧疚。
“我、我可以自己拿。”她回神,想拿回自己的东西,他却直接推开她的手。
“太重了。”这些东西让她再扛下去,她娇小的肩膀迟早被压垮。
“我以前也这样拿,我可以拿的动啊。”他的表情很瞧不起人哦!
“那是以前。”他瞄她一眼。
“现在也没什么不同啊。”她自己可以处理得来的事,向来自己处理,不会依靠别人。
“现在当然不同。”他看著电梯灯号不断往上。
“哪里不同?”
“因为我不会再让你单独做这些事--”
当的一声,电梯停在十三楼,凉希很自然地跨了出去,往自家大门走去。
不会让她单独做这些事?什么意思啊?
她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再回头掏出钥匙要开门时,动作忽然一顿。
“怎么了?”他看向门把,发现一条粉红色的丝带。
“我又得在门外等了。”她一脸哀叹。
“为什么?”
“因为这个。”她拨了下粉红色的丝带,然后很习惯地在门旁的柜子后拿出一个摺叠式凳子,坐了下来。
“那代表什么?”他将东西放下来。
“代表某个男人来了,而我妈妈要和他过个罗曼蒂克的夜晚,我这颗电灯泡当然不能在这时候进家门了。”唉,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妈妈一向喜欢那些室内的小摆饰,在门把上,她常常装饰上新买回来的吊饰:只有在“他”来的时候,妈妈才会特地用粉红色的丝带来装饰门把,这目的不是在暗示她别进门,只是表示妈妈很快乐幸福而已。
“什么男人?!”他眉头皱了起来。
“我妈妈最爱的男人。”她随口回答,拿出包包里的一些饰品,开始动手作一些改装--反正闲著也是闲著。
“是谁?”他蹲,沉了语气。
“身分上来说,他算是我妈的--”她想了下。“情夫。对我来说,他是我的父亲。”
听到“父亲”两个字,雷斯的表情立刻变和缓。
“既然是你父亲,为什么用『情夫』来形容?”
“因为他们没有结婚呀!”她看到他蹲著,就从包包里拿出一条铺巾,平铺在地上后,示意他坐下。
他还真的就坐下了,也不管他身上是不是一身名贵衣服。
“那又怎么样?”
“因为没有结婚,就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我爸爸当然只能算是我妈妈的情夫罗,而我妈妈就是我爸爸的女人。”看在他是个外国人,大概不懂中国文化的份上,她耐心解释。
“你母亲对你好吗?”他转而问道。
“很好啊。”她继续做手工。
“如果很好,为什么放你去摆地摊,做这种辛苦的事?”他蹙著眉,看著她熟练的动作,注意到她眼神瞄到哪里,顺手就拿了她要的东西给她。
她很自然地抬起头,回他一抹笑,然后继续聊天。
“台北生活大不易呀!要吃、要住、要用、要学费,什么都得靠自己,一个女人带著个孩子,生活并不容易耶!我妈妈出身平凡,看她那么辛苦,我这个当女儿的当然要帮忙罗。”只不过,她那乐观的妈妈从不以为苦罢了。
“她如果真疼你,就该让你专心读书,而不是忙这些事。”他还是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