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失望。她僵硬地转身,走出偏厅。
“筱小!”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听起来似乎很沉重。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他。“王爷,什么事?”
“再陪我吃顿饭吧!”他的声音压抑,听起来闷闷的。
是他声音里透出来的痛苦让她停住了脚步。“我……好吧,但这是最后一次,阿爹说不该太麻烦你,以后我可不能再在王府叨扰了。”
“好,就按你说的。”他轻声应,但心底却知道这一去彼此恐怕要成陌路了。
樊仰极唤来仆人,桌上很快地摆满美味的菜肴。为了掩饰不自在跟心底那异样的情绪,筱小如平常那样卖命地吃着,仿佛很饿的模样。
而他不时举着筷子望着她发怔,眼底看着她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模样,知道往后可能就只能在记忆里这样思念她,心底不禁一阵闷痛。
为什么他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呢?
他终究只能孤独以终?
生命如此漫长,他要这样过下去?
原本以为相识的时间不久,趁着对她感情还不深,割舍掉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到了这关头,他竟然觉得满月复的痛楚,难道这小丫头竟如此深刻地在他心里生了根?但就算再不舍,他已经做了决定。
“王爷怎么都不吃?还是被我的吃相给吓到,吃不下了?”筱小抬头看他,诧异地问。
他笑笑。“看你吃都饱了。”
筱小瞪了他一眼。
“你明天开始不必上这儿来了。”他淡淡地开口,语气像在谈论天气一样轻松。
她咬住鸡腿的动作一顿,随即松开嘴里的食物,抬头看他。“为什么?那我欠你的银两怎么还?我当然可以去赚钱,但是那会比较慢,你可能要等很久……”
明明打定主意要跟他疏远了,但当他这样说时,她却觉得被抛弃了。为什么她的心慌了,直想抓住些什么?
樊仰极轻叹了口气。“明日我要到南方去,皇上派我到南方监督治水工程,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那些银子不用还了,你就当是给你阿爹的礼物,收下吧!”
若不是太奇怪,他还想多给她一些银两,让他们父女俩可以过得舒服些。
她身子一僵,知道他肯定是想趁此机会跟她撇清了。明明她也决定要这样的啊,可是她心里却觉得十分受伤,甚至还有些生气,毕竟她可不是那个主动亲吻人的家伙,他怎么可以想亲就亲,转身就说要走了?
“银子筱小肯定是要还的,虽然时间会慢一点,但是一等攒到足够的银两,我就会送到府上交给管事转交。既然王爷时间宝贵,小的就不打扰了。”她放下碗筷,拭了拭手就起身。
他看到她小脸上那受伤的神情,心底一酸,真想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离去。可是既然决定要放手,又何必徒增痛苦?
“筱小……”他望着她,满月复的话都梗在胸口。
她回头看他,看到他眼底那复杂而忧郁的神色,不禁也黯然。为什么明明是他拒绝了她,但是他还用那种落寞的眼神看着她?好像被抛弃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王爷,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请多保重。”她说完转身就走了,以免自己再心软,让自己出更多笑话。
是啊,他与她岂止是云泥之别呀!再怎么奢想,也该有个极限吧?
***bbs.***bbs.***bbs.***
天空满是阴霾,云层很低,但雨却下不来。
巴格赶着马车在乡间道路上,眼睛却一直飘向呆坐在马车前座的主子。离开京城已经整整一日了,主子爷开口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又回复了以往那个淡漠的王爷。可这回更惨,王爷不仅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吃,总是望着远方,眼眸里有着让人看了都不忍的寂寥。
“十四爷,我们是不是应该走官道?爷也知道万岁爷派了人保护,如果走官道,往来的人车也多,那些人比较好掩护。”巴格开口了。
“人又不是我派的,难道我还得管他们吃喝不成。”樊仰极冷淡地说。“再说,保护的人容易隐藏,难道敌人就没有这优势吗?”
“爷说得也有道理。那天气好像不大好,前面十几里就有个镇,要不要停下来打尖?”巴格又问。
“随便。”樊仰极索性闭目养神。
但是巴格可不打算就这样放弃。“爷,其实爷可以把筱小泵娘带着的。这回万岁爷派出来的人身手真的不错,我有测试过……”
樊仰极倏然睁开眼瞪他。“你很清楚我这么做的理由。”
“可是……”巴格当然知道主子决定放开筱小泵娘是为了保护她,可是这对自己主子太残忍了,他看不下去。“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就算带在身边,扮成主子的丫鬟,旁人真的会发现筱小泵娘是重要的人吗?再说这样下去,难道主子真的想孤老终生?”
“我哪里有孤老?难道你要离开我吗?”樊仰极反问。遇见筱小之前,他对自己澹然寡情的生活没有丝毫不满意,既然过去都能那样过了,有什么道理这回忍不过去呢?他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
“巴格当然不会离开。可是那不同,爷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让爷开心的姑娘,这种缘分可不是寻常就有的。我跟在爷身边这么久,还第一次见到。错过了她,还会有另外一个筱小泵娘吗?”巴格边说边撇嘴,还是觉得这样很不好。
他喜欢筱小泵娘,也喜欢他的主子,他希望这两个人能在一起,能让彼此快乐。尤其是主子,这一生没多少快活时光,实在太不公平了。
“别再说了。太后的人虎视眈眈,这一路去怎可能平安,再怎样也不能让她身陷险境。”樊仰极反驳。
“爷可曾把这情况说给筱小泵娘了解?说不定筱小泵娘的想法不是这样的。爷怎么就自个儿做了决定,从不问问筱小泵娘的意见呢?说不定她就是不计较名分也想跟爷一块儿,那也算是个方法……”
“巴格!”樊仰极制止了他。“你越来越啰嗦了。”
“或者等皇上真的瓦解了太后的势力,那时威胁也就解除了,届时再给筱小泵娘一个名分,这样也……”
“闭嘴。”樊仰极的扇子终于拍上巴格的脑门。
巴格咬了咬牙,勉强忍住了话。
这不公平,对爷不公平,对筱小泵娘也不公平!他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就觉得这样不对。
然而樊仰极又怎么会不知道巴格的心思呢?巴格是真心为他好,这么多年来,巴格很清楚他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他父皇死了,他拜托父皇让他月兑离皇宫的环境,某种程度上取得了自由,但是他父皇终究无法帮他摆月兑皇室人的枷锁。
他虽无意于争斗,但争斗却从不放他清闲。就像他不想惹是非,是非却总是围绕他一样。生命充满了太多无法如意的,以前勉强忍受,觉得横竖没有什么好损失,但这回错失了筱小,他还能淡然处之吗?他还能不怨天尤人吗?
当马车驶进可以落脚的小镇,他一看到街上卖的热腾腾的烧饼,第一个竟是想到筱小。若她在,此时约莫对着那烧饼大流口水,非要他掏腰包去买一个回来不可。甚至她还会坚持让他咬上一口,证实她说烧饼好吃不是谎言……
“巴格,停马。去买个烧饼回来。”在他意识到之前,已经开口下令了。
“是,我马上去。”巴格以为主子终于有胃口吃饭了,开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