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垢先是困惑地望着他,但随着他那残忍的话语出口,她终于明白了他替自己编排了什么样的故事。
“不……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听我说……”她不断地颤抖,那冷竟扩散到了四肢百骸,半点无法克制。
他这误解太大,她虽然说着“你听我说”,却完全不知道从何解释起。
“有什么好说?难道你没有盗兵符?难道你没有让汴城唱空城?没有让南军轻易进城门?你敢说你没有?!”他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差点就把她的手臂折断了。
“我……”她蠕动着双唇,却说不出话来。这些确实都是她做的,只是那是战略啊!“那……那是战略,你问问,问问其他人……焰,我拜托你不要这样……”她眼底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奔流而出。
又急又慌地她抓住他的衣袖,却被他一手甩开,她仆跌在地,哭到差点断了气。
“来人哪,把她关进水牢。”阎罗焰转过身去,不愿再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正是这个可恶的身影迷惑了他,让他把满心的疼宠全给了她一个。而今,光是见到她的脸,他都痛楚不堪。
“殿下!”旁观的仆人赶紧劝阻。
“殿下,请听我们说……”
“殿下,水牢寒冷,王妃的身子受不住!”
“全都给我闭嘴!”阎罗焰单掌劈坏了椅子的扶把。“盗取兵符之罪是死罪,水牢算什么?谁替她求情,就跟着一起进水牢。”
看到主子的震怒,一干佣仆全都吓坏了。
无垢朝着大家缓缓地摇了摇头,表示她可以理解。于是侍卫将她扶起带出,其他仆人却望着王妃的背影,偷偷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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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城的水牢,正确来说应该叫做冰牢。
汴城的后山有山上流下来的雪水,这个地牢就建在靠山壁的地方,牢里有潺潺雪水流过,水量虽不多,却给这已经冰冷刺骨的牢房再添上几分冷意。
卫兵将无垢带至水牢,但是就连卫兵看到这环境都不忍。“王妃先在这儿待着,我们去替王妃取些保暖的衣物过来。”
无垢愣愣地站在寒冷的牢里,环视了四周一圈,心里的寒风比外面的更甚。她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要这么做,你们很清楚殿下的脾气,他现在在气头上,谁违背了命令,恐怕会掉脑袋。”
阎罗焰的脾气大家是了解的,无垢这样说,卫兵也无法反驳。
“王妃忍忍吧,等殿下冷静下来,问清楚事情始末,就会把王妃放出来了。”卫兵不忍地看了她一眼。
“是啊,是误会,殿下会发现的!”另一个卫兵也关心地看着她。
“没关系了,都没有关系了。”无垢轻轻说着,眼泪却跟着落下,她赶紧迅速抹去,不想在他人面前失态。“你们快走。”
两个卫兵还是犹豫地看了她几眼,这才慢慢地离开水牢。
水牢很简陋,只有靠山壁的地方用木头搭了张便床,但是旁边即是冰冷雪水形成的水流,冰寒刺骨。
她缓缓地在那木床上坐下,眼泪再也压抑不住地流淌而下。
她的痛被包裹在寒冷的空气中,发着麻,刺着心。
她远离家园来到北国,为了这个男人把这个地方当成自己的家,把他的家园当作自己的来守护。她忍痛射伤了她的兄长,在恶劣的环境中用意志力撑过了这一切。然而她心爱的男人归来,却指控她的背叛。
她知道在他眼底这一切变成了什么模样。身为军师的她,可以体会他担忧家国的心;但身为女人的她,却被他前所未有的态度伤透了心。
还以为他是信任她的……
他把密道告诉她时,她多么感动。当昔日的战友变成今日的敌人,她依然忍着矛盾守卫他的家园。这股决心是为了回报他的信任跟他的宠爱,可是这么多的煎熬如今都化作了尘埃,他对她终究只是一时的疼宠,就像是对一只可爱的宠物一般。可是宠物是闲暇时拿来戏玩的,他的兴致短暂,在必要时如此轻易地就割舍了她。
他说偷盗兵符是死罪。
他说水牢是便宜她了。
“哈哈哈……哈哈哈……”她笑着,那笑声破碎,听起来格外凄凉。“是便宜我了,是便宜我了……地狱之火果然够有威力,你……阎罗焰,你有种就把我烧了吧!彻彻底底烧了吧!让我们就此了断……就此了断……”
她的心神开始涣散。
自从发现敌军集结抵达前城到现在,她已经将近两日不曾合眼了。而今战事已毕,她最起码保住了这城里居民的性命,她的所有气力皆已用尽,今后她也没必要抵挡这刺骨的寒冷了。
她眼眸半闭着,趴靠在那木床上,感觉到一抹奇异的温暖抓住了她。她的眼前开始出现奇怪的情景,先是将军府的景象,然后绮萝、三哥跟大娘的脸都出现了,最后连她过世的爹跟大哥、二哥都跟着来了。
“爹……”她呢喃着,最终陷入了平静的无知觉境地。
第十章
将自己关在寝居的阎罗焰,从踏进这屋子的那刻起,就不停地看到那螫痛他心的身影。
他记得她每一个温柔的瞥视,记得她每一次饱含情感的微笑。他要走的那天早晨,她圈抱着他久久不放,像是有无限眷恋一般。
而今,对照着她的所作所为,他的胸口就像被硬生生朝两端扯开一样,痛到连喘息都疼。
啪!
茶杯在他的手中捏碎,血从他指缝间流下,望着自己的血,他反倒有种宣泄痛楚的快意。
如果能遗忘……如果能遗忘这痛,就好了。
他真希望现在还有仗可打,起码可以宣泄他满心的愤慨。而今,他是击退了敌军,俘虏了对方的将军,但是他却快意不起来,轻松不了。早知如此,他该把她带在身边,他不该让她有机会背叛他……
“阎罗焰,你真是个孬种!”
他竟后悔自己给了她机会,他竟后悔自己不能当个蒙眼傻子。而事情到了这地步,他又该怎样处置这个至今仍让他抛卸不下的女人呢?
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他是比自己想像的软弱呀!
叩叩!
寝居的门被敲了两声。
“滚!”阎罗焰朝着紧闭的门吼。
“殿下,末将有要事禀报。”是赵侍卫宫的声音。
“赵君用,我还没找你算帐,你倒自己送上门。我现在不想见你,你给我滚!”阎罗焰嘴里的字字句句都像是迸出来的,充满了气愤。
“殿下……”
赵侍卫官像是说了什么,但他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个带着哭声的女人声音。
“……再不就迟了……呜,快点!”
阎罗焰揉了揉眉头,他听出那个细碎的声音是阿喜的声音,看来他们两个都是来求情的。
他气愤地拍了桌面一记,走到门前一脚踹开寝居的门。
“你们两个好大的狗胆!叫你们滚听不懂吗?以为我不会杀人吗?认不得主子了?!”
赵君用跟阿喜扑通地跪倒在地。
“我再说最后一次——滚!”阎罗焰眯起眼冷声说。
“殿下,就算殿下杀了阿喜,阿喜也得要说!王妃是无辜的,你不能把她关起来……呜……”阿喜边说边哭还边抖,因为阎罗焰的模样实在太吓人了,长发飞散,胸膛赤果,眼神冷冽,活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魔。
“殿下,请听属下将来龙去脉说清楚。”赵侍卫宫鼓起勇气说话。“如果殿下听完还是决定要属下的命,那属下没有怨言。”
阎罗焰睨了他一眼,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气力一样,跌坐在椅子上。“说吧!耙有半句的谎言,我会让你后悔活在这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