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好过分,居然让他的兽医女友来治疗你。她用的那些药应该是拿来医治动物的吧?你会不会因为这样就变成狼人?”
原来这是霍西雍女友的住处,怪不得,品味优雅,不像他的草莽调调。
“还是你看到了圆圆的像月亮的东西就会很想吠?”
“没有,我很好。”谢谢关心。
“你睡过去一点,我也要躺。”
瓣宁认命挑眉,艰困让位,尽量让她躺在离他伤肢最远的那一侧。
“戈宁你是不是累了?”看起来好疲倦。
“有点。”
“那你要不要去我的小岛度假休养?”
“我喜欢工作。”
“那你有没有喜欢我?”
一室沉默。
他很难说有,又不尽然是没有。
“我想也是。”她与他躺在同一个大枕头上,娇懒一吁,惬意不已。
他转瞪陷入半昏睡状态的她。他可不记得自己刚才有响应她什么。
“睡吧,别再想了。”她哄小孩似地哄他,替他拉上被子,拍抚着他胸前的被面。“你的假期就要结束了,很快就能回去上班。”
上班。他凝望屋梁,归心似箭。
金融商品,才是他的本行,艺术品的投资操作,纯属调剂,让自己的脑筋暂且转换空间,终究还是得回到正轨,继续缠斗。
之所以豁出去地一次请完长假,就是想快快把这些麻烦事搞定,别在上班时间再频频分心。他为了谁在分心?为什么分心?
他向来擅长一心多用,却为了这桩麻烦在各个领域内都分心,随时随地挂念,就是放不下。但要他承认这是动了心,很难。
他是三十多岁的成熟男子,跟二十多岁小女孩的思考系统,完全不兼容。他只是……愈来愈容易分心,以及贪心。
转望枕畔的人,已经睡死。似乎一确认他没事,她才没事了。之前她时时刻刻地守着,在他身旁黏着,要感受到他还在,才能放心。可是丢下她一个人,放不下心的是谁?
哎……人一旦过了某个年纪,就很难再跟任何人坦然交心。他也很想有所改变,却无能为力。
他一时没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一直定在她脸上,像是要亲眼确认,得到保证,才能放心。
她傻呼呼地昏睡,小嘴微启,气息缓慢,好梦正酣。真不晓得她刚才是真的醒了,还是呈梦游状态地跟他哈啦。
“小柔,醒醒。”
他轻声呼唤,轻到像流泄山谷的微风,无声无息,只摇动了娇女敕花朵的细小蕊心,告知有过客轻巧来访。
“小柔。”
她睡得更沉更香,像是在催眠曲中睡入更深的好梦里。
不想醒来了。
他一直呢喃着,唤她清醒,自己却逐渐困倦。仿佛见到这样的她,终于可以松懈悬着的一颗心。见她危险,他急到快抓狂;见她安全了,他又矛盾地想保持距离,免得……
心思的纠葛,暂且静谧。
山谷间的风和云、露珠和夜气,将屋里的两人掩覆;深夜降临。
天明时分,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瓣宁却冷然坐在这栋红土民房的温馨餐桌前,对眼前的餐点视而不见。他需要一点时间空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没空响应外界任何问题。
“霍西雍,你开我的车送他进城后,记得帮我买绳子手套记忆卡和蓄电池跟转接插头。”女主人优雅地以法语吩咐。
“我不确定自己会回来。”他狠劲咬扯着硬面包。“可能会跟高戈宁一起上飞机。”
“你回不回来都不要紧,但我的车和我要的东西一定得回来。”
“遵命,夫人。”好伤心,车和东西比他还重要。可他的爱车却被小贼趁夜开走,逃之夭夭,怪只怪他太认真投入地与夫人激情交战,烽火连绵,没空警觉。
赫柔又溜了。
溜得好,反正这里本来就没她的事,她再瞎耗,也只会碍手碍脚。幸好她够识相,省了大家不少麻烦。
最该高兴的应该是高戈宁,他的脸色却不怎么高兴。事情全照他的意思走了,没人黏他、没人逼供他、没人扯他后腿了,他也不必再试图与大MAN联系。那一枪已经是大MAN放出的警讯:大MAN决心要切断这条管道;凡是有心追查的人,就给他死。
无聊。
瓣宁对这些突然莫名其妙地极度厌烦,忍无可忍。他外表冷静,内心已暴怒。她又跑了,她之前依偎在他身边的缠腻,究竟是真是假?她是因为顽皮,还是开始学会耍心机?
他的愤恨持续没多久,就在回到工作岗位后,转为胆战心惊。
办公桌上的计算机屏幕,行行列出他询问的结果——
有明确的证据显示,画全在赫柔手上。
赫柔的朋友中,两名高度涉入者目前下落不明。失踪前搜寻数据:二00九北京保利秋拍出现的石涛诗书画联壁卷,成交价近人民币两千七百万元。
讯息更新:下落不明者三人,赫柔包含在内。
第10章(1)
“嗨,不好意思,迟到了。”
一见女士大包小包地匆匆奔来,高戈宁立即从座位上起身,对方却火速地一坐下同时对服务生点完餐,他只得淡淡坐回去。
“你怎么会临时飞来台北?”婉儿姊姊兴奋地边问边将整杯白开水一口饮尽。
“来跟客户谈一些事情。”他悠然莞尔。“抱歉,这么突然地联络你,占用你下班的个人时间。”
“OK的啦。我一天到晚都在工作;只是上班时在公司工作,下班后在家里工作。”不像西方人那么重视上班时间之外的个人生活。“就算跟你吃个晚饭,我手机也得全程开着,免得老板找不到人。”
“赫柔的妈妈这么难伺候?”他诧异一笑。
“话不是这么说。副总自己也很拚,才奋斗到今天的地位。”而不是外传什么凭借豪门媳妇优势、靠着美貌和心机之类的,仿佛完全不必努力。“现在大环境也不是很好,我既然跟到了一个很严谨的老板,就得趁这个机会学习调整自己、提升本领。”
她抿嘴挑眉,眼珠溜向天花板,沉默半晌。
“对啦,我老板是有点难伺候。”
顿时两人都松懈地笑开,不需做作,少了压力。
堡作久了,临场反应都被锻炼为本能,反射性地就能冲口而出公关式的标准答案;还得事后冷静想想,才会渐渐发觉那并非自己真正的想法。
场面话说多了,久而久之,竟想不起什么是真心话。
“我……不太跟人聊自己对于工作的想法。”
“我了解,这也是你能待这么久的生存之道吧。”
婉儿姊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将齐肩的直发挂往耳后,千娇百媚。
用餐之际,他们聊着各自的经历、现在的工作状况、未来的规画、休闲娱乐、阅读上的分享、桌上佳肴的品评、曾经尝过的米其林餐厅、食材的鲜度、红酒的种类……天南地北。
直到最后一道咖啡上桌,婉儿姊姊才开门见山。
“高先生想跟我问赫柔的事吧。”
他垂眸搅动着黑咖啡;沉淀着,思索着,评估着,犹豫着。
“其实我会在这个工作岗位上待那么久,有部分的因素是在于赫柔。”
瓣宁蓦地抬眼,文风不动,却整个人活了起来。
“我刚进入这家公司时,赫柔还是国中生,但她的成熟应对,常让我感到很羞愧。”她这个成年人的EQ,竟连一个小女孩都不如。
“你不是公司职员吗?”怎会涉及上司的私人领域?
“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这里的工作生态。别说是副总的女儿跟我很熟了,我连副总家养的鱼吃什么牌子的饲料、什么时候喂食,我也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