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中毒后都会有一段恐慌期。”草木皆兵。
“不是那个,而是我中毒之前正好查到一连串相关的东西,好像有点知道这些是什么。”随即计算机就挂掉,该不会下一个就轮到她挂掉?“我本来是猜测赫柔弄了一堆假骨董打算去摆路边摊或哄老外,可是里面有同一个画家、同一系列作品里没有收藏到的一幅画,在不久前北京保利秋季拍卖会上现身了。”
“然后呢?”
“成交价一亿多台币……”
手机双方一片沉默。
“赫柔手上有这些东西?”小路寒吟。
“她有的只是替这些东西拍下存档的照片。”但分辨率超好。不愧是3C女王,逢C必败,买来玩玩。
“你却因为替她那个脑残天王查这些东西,而让计算机中毒?”
“呃……我、我想可能是我输入太多特殊关联的字符串,所以才呃——”脑残的是赫柔,她可没有……
“你快收拾行李吧。”脑残二世。
“我喜欢宅在家里。”不爱旅行。
“你听好,如果这事我想太多也就算了,可是你上传这些照片,会引起人家的误会。”
“以为东西在我这里?”
“其实你有的只是照片。”
“那……我要不要上网替自己澄清一下?”
“你可以跟就快找上门的不速之客澄清。”听或不听,就是人家的事了。
“我到底干嘛了,惹上这种麻烦?!”大书呆跳脚暴吠。
“你先躲到我的工作室去。”里面备有各种民生用品和卫浴设备,沙发大可当床睡。“拜托穿得人模人样一点,否则就算你有通行证,一楼的管理员和警卫也不会放行。”
“我没有通行证。”
“我会传到你手机里。”拜。
“等一下小路!”先别挂!“我计算机挂掉前,我发现所有数据交叉分析会出现一个人,石陆。”
“哪个十哪个路?”
“石头的石,大陆的陆。”
“道路的路?”
“不是大路的路,是大陆的陆!”她自己也慌到有些语无伦次。“就是签支票时大写的六!壹贰参肆伍陆的那个陆!”
“十六。好,我记得了。”手边没笔,只能凭印象。“记这干嘛?”
“我怕我会记混。”自从资料日渐汇整后,她每天面对一堆石:齐白石、傅抱石、石涛、石溪,现在又出现个石陆。“在我用计算机重新整理过之前,先帮我记着,好做确认。”
没了计算机,她脑袋里的内存好像也随之报销。
了结了大书呆,小路慨然回座,发现女伴已不在座位上,只有服务生满怀歉意地朝他走来。哎,一通电话,就砸了他一夜春宵。
没办法,只好搜寻手机里的好友情报,哪里有趴就往哪跑。大爷他还怕找不到人消磨长夜?
酒池肉林,通宵达旦。
他醉到整个人茫掉,隔天早晨路上满是赶上班的人潮,他也飘浮在其中,正要魂归工作室:进去睡大头觉。
住商混合的气派大楼,一片清新朝气,他却呈弥留状态,意识和视线都混沌不清,以致于他呆呆伫立自己工作室大门前,想很久才艰困想起,他好像还没拿出钥匙开门——
但大门是全然敞开的。
唔……到底是他眼睛花掉,还是屋里乱掉?所有的东西似乎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抽屉为什么一格格地散在地上?办公桌上的计算机为什么会沉在水族箱里?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是不是他昨天离开工作室前忘了喂饲料?还是他出门前忘了、忘了……忘了什么之类的?
他东倒西歪地模索到名家设计的平坦大沙发前,顾不得上面被乱刀划开了一堆破口,倒头就睡,不省人事。
他真的再也喝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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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苏醒,最先嗅到的是干燥花草的淡淡香味,被太阳晒过的被褥气息,隐约的消毒药水味、绷带味、以及以前还住在家里时,他和拉不拉多爱犬腻在一起的温暖感觉。蜜糖色的狗毛、蜜糖色的懒散脾气、蜜糖色的黏人个性、蜜糖色的回忆……
瓣宁愣愣睁眼,看到的是木架式传统屋顶,古朴结实,散发暖意。窗的比例十分旧式,方而厚实,有着砖红色的墙面,衬得窗台小攀藤格外可爱。
他在哪里?
右肩上传来的抽痛,让他想起了:这里是霍西雍。
他没死?那一枪的力道大到让他所有内脏都感受到冲击,他竟然没事?
“让子弹打穿你,会比打在你身体里来得好处理。”一声呢哝,混杂着啃咬苹果的脆响,悠游自在。
瓣宁勉强抬头,在疼痛中瞥见倚在房门边上的元凶。
“你当时……”老天,他整个嗓子干到像破铜烂铁。“你既然留了来电记录在我手机里,就是等我回拨表达合作意愿,然后你就可以免于动手。”
他并没有理解错误吧?
“但你却动手了。”为什么?
“其实不管你有没有响应,我都会动手。”霍西雍大啃两口,喀滋喀嚓地享受。“差别在于:没回应我就打死你,有回应就打伤你。”
瓣宁沉思一阵。“所以你拍到你想要的照片了?”传给委托人作为交代。
“YA,不但传给大MAN,证明我有在办事,也传给赫柔了。”
传给赫柔做什么?
“是她说她也要的。”霍西雍在他的怪瞪下无奈耸肩,情非得已。“她那时候一面趴在你身上暴哭,一面哽咽说你牺牲得超壮烈、死得超帅,逼我一定要把这张遗照传到她手机里。”
瓣宁深叹。赫柔的中文造诣,真的……很烂。
“感动吗?”霍西雍贼笑。
“我只是不希望她随便跟别人用手机传东西。”够了,他不想再隐藏对赫柔的在乎,为自己的面子逞强。“言归正传,大MAN聘雇你的用意,就是把我拖到荒山野岭去枪毙?”
“先说说你若帮我操作艺术投资,打算怎么解决资金不足的问题。”
显然,戈宁若不回应他,关于大MAN的事他一个字也不会跟戈宁啰唆。
“我替你募集资金。”哎,身负枪伤,还得一面抽痛一面做生意。“既可弥补资金的不足,又可以分散风险。不过你就无法个别拥有买入的艺术品,因为那是所有投资人的共有资产。”
“我不需要看到画。”但绝对要看到钱。“我怎么知道你这集资人不会卷款潜逃?”
“我的公司有设立托管账户,存入你所投资的相对应金额。我若恶性倒闭了你一百万美金,托管账户就会拿出我的一百万来赔偿你。”可以了吗?
“大MAN手上的那批货,到底值多少?”
“不值钱。因为赫柔截走的那整批东西,全是赝品。”
霍西雍眼角一抽,煞气四射。“所以你是为了一堆假货在卖命奔波,甚至挨子弹?”当他是三岁小孩吗?
“通常在我买进一件作品之前,我就已经差不多知道它转售后的利润多少,也很清楚我的买家落点。”而不是不知将来要卖给谁、会卖多少钱。“所以我会有一些试探动作,抛出几个风向球。”
“大MAN叫赫柔截走的,就是你试探用的风向球?”
“比较外行的理解,是这样没错。”
霍西雍啼笑皆非,一点都不觉得事情有这么单纯。
“请问你这位内行人,可以用我这外行人也能懂的语言解释一下吗?”好让他确认自己没有站错边。
“张大干很喜欢清初石涛的作品,他也仿过石涛的作品,甚至很顽皮地拿假石涛换到了真石涛,传为趣闻。夸张的是,拍卖会场上,他画的假石涛价格竟比真石涛还高。”艺术品全然不同于金融商品,买家卖家都有无法预测的后势。“赫柔截走的虽然是仿冒品,但那些都是绝对不能流出市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