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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海 第18页

作者:兰京

他约莫知道她这阵子的隐隐不安,却予以冷处理;她不直说,他就不必啰唆。

他身旁有太多层面的人事及心机在运作,如果她连有的没的芝麻小事都应付不来,他不会强留,任由她走。可是她强韧得很,跟她在生不如死的特训期间一样,耐力惊人。她就是有本事,一个字都不说,却没本事把自己的焦虑藏好,全凭演技,表现什么事都没有。

汗湿的娇躯,虚软地紧紧环抱着他的颈项不放,让靠坐在树干前的他,埋首在她颈窝,感受到彼此的炽烈激喘,逐渐和缓。余波仍然荡漾,四臂仍然牢牢纠缠,汗水融流,让肌肤之亲更加密切。

他喜爱她的气味,爱不释手。

她娇愍地伏在他壮硕的肩头上,迷离远眺,放任他扰人的抚慰。裙锯底下遮掩的动静,只令她更加恍惚,没有足够的余力予以抗拒。而且……她也没有很想抗拒,就让他宠、让他爱。

“杨为什么有这么多车?”她顺着自己涣散的视线,呆望形同一座车厂的建物。“而且都好像很贵,却不是可以全家开出去玩的那种。”

“有啊,红色那台就可以。”他吮扯着她的丰女敕耳垂,沙哑咕哝。“你最喜欢哪一台?”

“每一台都有我喜欢的部分。”

“那你喜欢我吗?”

他迟疑了一下,像是看穿了什么。嘴角淡淡地,低醇轻哄。“你啊,是在紧要关头怎么发也发不动、发动了却又跑不动的欠揍车种,逼得人想拿斧头把你敲成废铁的时候、油门反应突然敏锐起来,拚命咸冲。如果直踩油门不放,我看转速表的指针非暴升到8250转的红线区不可。”引擎转速陷入疯狂。

“喔……”听不懂。“然后呢?”

“强制断油。”

“为什么?”

他的双瞳转而深冷,巨掌揉捏着伏在他肩上的纤细后颈。“避免危险。”

车毁人亡。

“这样啊。”她像只贪图宠溺的小猫咪,死黏着他不放,融在他的环拥中,意乱情迷。“我在台北向来都只有BMW。”

浓眉一挑。

“B就是巴士啊,M就是MRT捷运啊,W就是走路。”她的日子,光这样就够用了。

“你干嘛叹气?”因为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她抬起头来,殷殷对望。

“不能。”工作有工作的底限。

“那我要去哪里?”

“随你。如果你想继续待在这里,也可以。”

“可是没事干哪。”她才不要当富贵米虫。“我又不会泰文,在这里也不知道能发展什么,感觉很……不好受。”

“你可以执行你先前来这里时的伟大构想。”他懒懒地以指背摩掌着焦急的脸蛋,瞇眼凝娣她湿发黏在微汗额畔的模样。

“别再取笑我了。”她那时傻傻作的大头梦,想来自己都觉得丢脸。

“我没在笑你,是你在取笑自己。”

“可是你愿意吗?你真的愿意吗?跟我一起背个十年二十年的房贷,住在连车位也没有的小鲍寓?”她从来就不是在开玩笑。“你真的懂我在说什么吗?”

他懂,但不说,却问:“你说的是什么?”

她豁出去地正要说出口,却卡在喉头,瞠着大眼与他近距离对视,几度抿嘴咽喉再开口,还是没有声音。杏眼圆睁,惶惶无措,像是搞不懂怎么会这样,勇气似乎突然全卡在喉咙。超尴尬。

杨却还在等她的答案!他在看,看她的细微反应。她也看见他在暗暗转变的眼神,一种难以察觉的诡谲色泽。她解读不出来,这其中传达的信息,是正面的,还是已经沦入负面状态。

心跳急促,强猛而躁动,几乎要跳出她的喉咙替她吶喊。血液也在奔流,像是迫切地要寻找出口,轰然渲泄。她全身所有的细胞都在跳跃,催逼着她,快点、快点!逼得她整个人都隐隐颤抖,再憋下去就要爆发什么似的。

就讲吧!什么都跟他讲明,她再也不要承受这种游移不定。

“杨,我的意思是!”

他额头微微前倾,鹰眼更显锐利,专注侦测。

姿势变了,他的姿势变了!

“我、我是说,”狞地,肢体语言的辨别机制迅速接掌她的大脑,下达指令,作出特训反应。“哎哟,我的意思是,台湾现在的景气糟到不行,我不能不早点做打算呀。”

她的话锋急转,顺势莫可奈何地来个长叹,一举收拢先前七零八落的表达。“我还没被Eugene找上的时候,虽然有工作,可是社会新鲜人的收入实在供不起我在外头生活,所以照样吃家里住家里的,一天到晚听我爸叨念什么我家简直是游民收容所,收容我这只大米虫。之前是嫌我大学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工作,找到了又嫌我找的是什么低收入工作,干脆去作义工算了。不管我做什么,他都有得念。”

烦死了,再也不想寄他篱下。

“所以啦,我得想清楚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她耸肩挑眉,一派俏皮,不同于方才的迫切紧绷。“毕竟事情就像你先前所说的,我已经不能冀望自己还能从Eugene那儿拿到多少酬劳。那么,我回台湾等于又回到自己原先的米虫状态。怎么办咧?”

他瞪着她,并未随着她的演技起舞。

“你这次要去哪里?”

“伦敦。”

她一怔。“怎么会是伦敦?”

“你不是很会探人隐私吗,怎会不知道我从不由家乡直飞任务地点的习惯?”

他的轻噱,感觉很怪,不太像是平常跟她悠游自在的嬉闹,比较像是……

“不过这次除了要到伦敦转机,我会在那里顺便跟Eugene谈你的合约问题。”

“还没搞定吗?”

“是,小的不才,没你这本领,动动嘴巴就以为凡事都能搞定。”她警觉地收敛自己的故作潇洒。杨看似在椰愉她、逗着她玩,实则不然。他是真的在不爽,甚至有点懒得再跟她谈的意味。为什么?

他在不爽什么?

“杨,其实我对合约的事,并不——”

“你要谈合约?好啊,来谈吧。”他伸臂推离她,淡然整顿自己的衣装。

不是!她并没有意思要谈合约,她想谈的是——

“简单来说,你和Eugene签的合约不太寻常。我是以一般合约的标准模式来处理,替你找月兑身之道。也因为这样才发现,你签的是一份怪异的合约。”

他起身拍拍身后草屑,步往车库方向。

“Eugene的合约向来是天罗地网式的伽锁,一旦掉进去了,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认命。如果硬要跟他对着干,无妨,他闲闲养了一堆律师,大可跟你玩官司游戏,耗上个十年八年也无所谓,反正也花不到他一根小指头的力气。但是当事人不见得有这个本钱,长年耗下来,对金钱和精神上都是沉重的折磨。而且,没有胜算。”

因为Eugene要的,不是输赢,而是要当事人从此不好过。唯一出路,只有回到他的网罗里。

“我无所谓……”她急急在后头追赶,同时沿路拉整身上的凌乱,细跟凉鞋却陷入一处软草皮,害她连忙赤着一只脚回头穿鞋,还得顾着赶紧跟大步远去的身影澄清,焦头烂额。“我在乎的重点并不是那些……”

“其余的部分,得等我跟Eugene在伦敦碰头了再当面处理。”

“杨!”不要把她丢在身后,她不要再眼巴巴地只能看着他的背影!

蓦地,他停下了脚步,回眼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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