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特训告一段落,他们飞往新加坡,日子才突然阔绰。
“你有想过找份固定工作吗?”
她认真地仰望着窗外蓝天,满眼憧憬,规画梦想。
“我有想过喔。这件委托对我这种外行人而言,本来就是玩票性质,不可能长久。但我会想好好善用特训得来的语言优势,找个稳当的职业。像餐饮服务业啦,观光旅游业啦,或是文化产业之类能用上法语的工作。当然,我可能得去考个什么专业证照,才比较有保障。”别看她好像很迷糊散漫,其实还满实际的陨。
“虽然我也可以往时尚相关产业发展,但我还是想以稳定为优先考虑。这样的话,起码我们两个,有一人的收入是固定的。”不知她是从哪来的笃定、或谁曾给了她什么承诺,她理所当然地以结婚为前提,构思他俩的未来。
一路上,她分享着积极奋斗兼顾幸福甜蜜的生涯规画,食衣住行育乐,包山包海,连通货膨胀资产缩水的风险都估量进去。她尽可能采取弹性策略,好保障他的工作之便与行动自由。
“我并不想因为两人在一起了,就得扭曲我们任何一方的生活形态。如果要你去找个朝九晚五的工作,不如干脆送你一把枪了结自己还比较实际咧。”
出人意外地,他竟一本正经地沿路陪她瞎门。
“贷款呢?”
“顶多就是房贷吧。”他已经有那台哈雷,车贷就可以省了。“必要的话,我会用标会的方式来解决。那些银行很多都用广告包装得亲切可爱,催缴的时候却雇用像黑道一样的恶棍,无所不用其极地羞辱人。我只是欠你钱,并不代表我连做人的基本尊严都得任你践踏。”
“嗯哼。”车子入了市中心后,就一直搁浅在庞大车阵中。午后炎阳,照射着繁华大道,灼烈刺目。“我姨妈就是曾经因为贷款缴不出来,被银行的催缴人员找上门。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这么神通广大,相关的亲戚都遭到他们上门骚扰,弄得姨妈在亲戚间很没面子。我觉得那些人,真的很恶劣。”
“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用卑劣的手法来操作,这事就一点都不天经地义。”她一想就不平,没头没脑地生闷气,却又忽然呆问。“Eugene当初找我接受特训,负责建立名单的这项任务,扣除了特训费用,我还可以拿多少?”
“你还可以拿多少?”
她本能性地缩肩掩额,不知何时养成了听见他这语气马上保卫脑袋的好习惯。
调眼窃望,刚棱的俊容正随着他的切齿,抽动筋肉。
“好啦好啦,你替我摆月兑掉违约金的部分就好,其它的我认赔杀出就是了。”
“有人倒是甘愿自己贴钱,先把你杀了再说。”
“谁啊?”这么坏。
“我。”下车!
他付了钱就砰声摔上车门,扬长而去,害她一个人鸡飞狗跳地快快拎拾她有的没的琳琅杂物追赶。奇怪,他们为什么要到公园里下车?等她茫然追着杨,进入建筑物,就看他难得地流露笑容,与屋内的管理员们以她不曾听闻的语言寒暄。她只能瞇着沿路晒到有点星花的双眼,微皱小脸,傻傻晾在一旁,不知道现在是怎样。
他们叽哩咕噜地开心闲聊,比手画脚,其中几人朝她远眺,笑意暧昧。
靶觉不是很愉快……
“你东西先放着,我要打几通电话。”
“我、我想去洗手间。”
他已经和人在手机中联系上,伸臂朝管理员之一弹指发出两声脆响,随意比了个方向,就径自和手机的彼方谈笑起来。
算了,反正她上厕所也不用人陪,只是有点沮丧。
她随着管理员的带路,绕了客厅大半圈,瞠目结舌。
大面积的挑高斜屋顶,全是木质建造,角度大到连二楼夹层之上都可以再建个第三层。偌大的居所因着巧妙的设计,充满明亮开阔的空间感,引进了整排落地窗外的绿意光影,室内女乃油色的爽朗格局,线条洗练,层次丰富。她转来转去四处张望,只觉得丰富气派,却不俗丽奢靡。
她愣愣抬望。以前总觉得,天花板悬吊而下的旋转扇叶,既落伍又老土,好像陈旧乡镇的区公所设施。这下才明白,东西用对了地方,格调自然会流露出来。杨不是泰劳吗?现在泰劳的生活水平这么高?喔,对了,这应该就是特训课程中曾经教过所谓的酒店公寓。结合了住家的格局与饭店式的服务,兼具隐密的私人招待所功能。对于常在全球各地移动的商务人士来说,这比饭店更像个家,具亲和力,又处处有物业管理的专人代劳。
比起用钱堆砌的优质生活假象,她还比较期待他真实一点的成长环境。
不过……这里的浴室,确实超越了目前为止她住饼的任何一间豪宅及饭店。
她呆立浴室内,忘记合拢自己的嘴。设计性十足的乳白色世界,撇除大片镜面制造的深邃错觉,实际坪数仍旧大过她家的客厅。浴池两边不是墙面夹角,而是巨幅玻璃,外头是绿意浓密的造景,人工庭园外才是安全隔墙。细腻的景致,纯为入浴者欣赏用,增添舒适松弛的氛围。
上个厕所,都兹事体大。
顶级的时尚卫浴,优雅利落,害她一时认不出哪个秘密设备才是马桶。这也太讲究过头了吧,何必花这么多心思在卫浴空间?
可是,真的很漂亮,一旁甚至备有休憩用的美丽座椅,放置饮料和点心的小几,以及隐藏式的书架及电话,和热带风情的盆栽。
“喂?高帝嬷嬷,我晨晨!”她愉快地窝在这只属于她一人的奢华天地。“我跟杨一起到他在曼谷的住家了。对呀,超美的,就在公园里面。呃……我也不知道在哪,一路上没在看路标耶。”高帝嬷嬷的反应很怪,好像很紧张。“有啊,我带了满多衣服来,在新加坡买的全搬来了。”所以沿路拖拖拉拉,活像跑单帮。“为什么要我穿甲种服装?”
他们私下玩的服装等级暗语,应该只用在出任务的场合上。但她现在没在出任务,这也是很私人的领域啊。
“在这里穿甲种服装会不会太小题大作了?”未免招摇。“好啦好啦,我会听话。总之,我是来告诉你一声,我和杨对彼此都是认真的。”
如果不是来真的,不会论及未来。
“对于Eugene……我感到很抱歉。”这也是她一直悬在心上的疙瘩。“虽然杨会替我处理合约,想办法帮我补救违约的部分,我还是很对不起Eugene。”
在道义上,她负了他。
“我不知道自己会在这段期间陷入爱情,也不知道恋爱对我整个人的影响会这么大。”生命中一切轻重缓急的次序,全面易位。“我当初是真的很诚心投入这项委托,特训期间也努力地尽我所能,出任务时更是把他的要求当作唯一目标。可是、可是……”她意外地陷入情网了。“我这段期间一直很幸福,也很不安,因为我……辜负了Eugene的期待。我很想亲自对他说,对不起,可是又有什么用?我还是背弃了他。讲这种于事无补的话,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说来说去、我仍旧是个王八蛋。”
她落寞地坦诚,不明白恋爱中的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狼心狗肺。
“我不多说了,有空会再跟你联络。要是……你跟Eugene会面时,有合适机会的话,请……代我向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