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太有效率的作法,缺少酝酿期,当然会引发老臣不安。
“你呢,贝翎?”
“我还好。基金会能忙的事就那些,不过我妈不能累,所以原本她转投资的代理名牌,现在换我接手。”
“喔……”好友暧昧长吟。“就因为你在争取代理伦敦百货进口的新品脾,所以才会跟英国帅哥走那么近?”
“别再调侃我了。”她已经够烦的。
好友一愣,直盯着贝翎无奈喝茶的模样,半晌不说话,怔住了贝翎。
“怎么了?”
“贝翎真的愈来愈……”不知道该怎么说。“性感?”
“你在讲什么?”娇颜怪皱。
“我也不晓得。”不小心被艳光射到,所以有点语无伦次吧。“你结婚以后变了好多。”
“没有吧。”她一直都很排斥贵妇团或千金帮的路线,即使婚后,她依旧一副上班族套装的模样,身上没有什么装饰。唯一闪耀的,大概就是覆在袖口内相当于一辆豪华房车价格的钻表。
“是喔。”当事人往往在状况外。“以前的你都保守得好凌厉,连胸前的衬衫扣稍微开一点,你都会扭扭捏捏的,让看的人也很不自在。现在你的气韵就大方多了,感觉很赞。”
她半听半懂,狐疑地揣摩领会。“所以我看起来确实有像在勾引人?”
“讲吸引人不是比较好听吗?谁给你这么奇怪的理解?”
贝翎丰盈的红唇开开合合,局促的视线不知放哪才好,只好一边啃着手工饼干,一边远眺台北盆地的高空风景。
“该不会是慧东吧……”
她一扯僵硬的笑容。“他醋劲有点大。”
“你之前都不知道?”太诡异了。“不过也难怪啦,你以前的魅力跟现在完全不能比,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这种缺乏信任感的日子,很不好过。”尤其他们婚后的生活,有许多方面都还未调适,她实在无法一下子承受这么多负面压力。
“陆妈妈会很担心吧。”
“正好相反,因为慧东很会哄她。”
“那你惨了。”爸妈都站在慧东那边,三比一,贝翎落单。“感觉好像你在家中的位置被他取代了。”
“不可能。”她好笑。“我可是爸妈亲生的。”
而他,不过是半途入赘的。
“别太轻敌。”
“又来了,你每次都爱危言耸听。”活得也未免太刺激。
但她傍晚一进新居的家门,错愕、沮丧、气愤,所有累积了好一段时日的情绪一并爆发,马上冲往上一层楼的娘家,找妈妈诉苦申冤。
“慧东又把你买的家俱搬走?”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她真的受够他的蛮横。“房子是我们的,我为什么没有安排的权利?他凭什么一直丢掉我布置的东西?!”
“他不会随便丢你买的东西的。”妈妈婉言安抚。“他可能是先退回店家或暂时寄放到哪里去,不会乱丢的。”
“他到底想把我们俩的家搞成什么样?”
她气到委屈难当,哽住了怒嗓。
不管这是基于什么立场而联结的婚姻,她对自己新一页的人生都充满着期待。她什么事都尽量顺着家人的安排,唯独爸妈送给他们的新家,可以任由她布置,编织她对未来的憧憬:这是她和慧东的两人世界。
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以各样方式破坏她的精心规画,打散任何属于家的气息——餐厅和厨房不必做了,因为他们不开伙,要上楼多陪爸妈一起吃饭。客厅装潢也不必弄,他们都很忙,没多少时间耗在这种闲置空间。橱柜之类的也不必摆,他没有东西需要收藏,为贝翎做个宽敞的衣帽间就可以,随她去塞个人的衣物,但要做在他视线以外的隐蔽处。家里不需要任何挂饰、摆饰,连一张照片都不准有,一朵花都不准搁置。不需电视、不需茶几、不需书桌、不需另置电脑,Notebook就已足够。
每次回到新居,看到其中的空洞和萧索,她都好想哭。
为什么她的家会是这样?
“贝翎乖,好了好了。”妈妈拍拥着沉在掌中抽泣的宝贝。“妈妈知道你不好受,难为你了。”
她外表装得再坚强、再独立、再干练,仍有非常小女人的一面;渴望温馨的家园,喜欢充满巧思的布置,想要拥有他俩一起生活的甜蜜气氛,期待家中散发舒适的熟悉感,可以惬意徜徉的两人小窝。
但是现在的家,给她的挫折太大。
一进门,她心中总会掠过一阵惊忧:慧东是不是走了?没有任何他住饼的痕迹,没有他的生活气息,没有他个人性的物品,没有他俩住在一起的任何记忆。
她很伤心。即使他并没有离开,这冷清的光景,还是会令她伤心。
“贝翎,再给慧东一点时间,好吗?”妈妈搂着泪女圭女圭,边摇边呢哝。“你要多体谅他之前过了太久这样的生活。要他一下子改过来,并不容易。如果你觉得新家很寂寞,就上来妈妈这里,你想怎么布置都可以。”
“我们已经结婚好几个月了……”
“他已经当单身汉好多年了,你逼他也没有用啊。”而且妈妈心里也满喜欢这小俩口常常上来找她,陪她吃饭聊天。“妈妈会去说他,但是要慢慢来。”
她知道,只不过,这像个临时旅舍似的家,常常让她不安。
他会不会有一天真的就永远消失了?为什么结了婚,并没有带给她多少安全感?他真的只是在调适中,还是早已在做随时撤退的打算?
慧东知道她的忧虑,而他的解决方式,是激烈的。
但她累了,不想再耽溺在肉欲中。燃烧的只有身体,心中仍是空洞。
午夜,沉寂的新家一片漆黑,只有卧房的夜灯微微映照一室的热气。赤果的身躯娇弱俯伏在床褥上,汗珠晶莹,疲惫的不但是她的人,也是她的心。
这是他见过最美的生物。活生生地,惹人怜爱地,蜷伏在他身畔,笼罩在他的爱与气息里。他以指背抚弄着她汗湿的脸蛋,抹去她眼角残留的水光。他弄痛她了,爱得太过痴狂,不知不觉地失控,热切沦为凌虐,再一次地摧毁了她浪漫的妄想。
美眸空洞地凝睇着床单上细致的织纹,迷离在这段除了利益以外,乏善可陈的婚姻。他们真的结婚了吗?或者只是举行了某种表演似的仪式?她是不是错了?当初不该凭着对他充满的强烈感受,赌上了自己的一生?
他无奈,在床畔挂着的西装口袋内找出了一枝笔,开始在素净的床单上建构理性的线条。
在柔软的质材上,他依旧能徒手画出复杂交织的几何线条,静静地,吸引了泪人儿的注意。他在画什么?
她着迷地俯伏着,看他在昂贵床单上一笔一画,逐渐勾勒的图象。
啊,是他们曾经避居的菲斯古城。
“再画一个。”她渴望地要求着,不要他停笔。
这么娇女敕的乞求,连铁石心肠都难以拒绝。而且,他喜爱她对他这小本领的天真仰慕。
“你要我画哪里?”
“巴黎……不要,我要呃……”她满脑子风景,却找不出什么具代表性的。“我想要……有爱情的地方。”
他不必思索,不必打稿,拉平了另一处被单就画了她想要的。奇特的线条、独具风格的建构,似乎很熟悉,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哪里?”
“泰姬玛哈陵。”他淡漠地精确描绘着,为他娇宠的女人搭造虚幻的梦境。
“那里有爱情吗?”
柔女敕的细嗓,像在盼望着天堂。他若有所思地垂眸建构,这富丽堂皇的陵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