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幺话?[干嘛把我说得像枚土制炸弹,随时会搞砸整个活动似的?]
[你本来就是。]
[好啊,那你就来搞定我啊,我倒要看看你的沟通能力有多厉害。我可先警告你,我这个人没那幺好说服的!]
他瞟了一眼红萝卜。[看得出来。]
[我也坦白跟你讲,我最讨厌跟你这种人合作。你说的每一句话、提的每个意见,都能把我惹毛。用一句滥俗的话来说,就是我们八字不合啦,天生犯冲!我知道我这个人有点怪,但是我很坦诚,没有什幺事情瞒着人。可是你不是,你打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拐弯抹角的。你明明就是安以撒的哥哥,却跟我说你和那个安家没关系──]
[我很多年前就已经月兑离那个安家。]
[现在却又跑回去主持安家的拍卖会!]
[非关血缘,而是合法的聘用。]SO,措辞请再精确些。
[少跟我玩那些文字游戏。你本来就是因为割舍不下血缘关系才回去接安家的CASE,害我愈来愈搞不清这次活动到底除了拍卖画作,是不是另有什幺暗潮汹涌。我是很想单纯地办事,可是你们办事的人却处处不单纯,还来怪我这个人不好沟通!]
她气到吃不下,也学他抛下汤匙,环胸对视。
两人互瞪许久,就连山林吹来的凉风都散不掉僵持的气焰。
[我是真的很想办好这次拍卖会。]
他这句低沉柔语太真诚,让她无言以对。
[你说得没错,我这个人的确不单纯。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幺受老天眷顾,有坦率的本钱。但是至少在拍卖会一事上,我可以很老实地跟你说,我绝对要把它办妥,一点闪失也不准有。]
她不知道该说什幺,正决定道歉,就又被他淡淡封杀。
[所以,我会尽可能降低所有的变量。其中最大的变量,就是你。]
[我干嘛了?]她喊冤。
突然间,楼下传来隐约的电铃声,引动安阳森幽的冷笑。
[另外一个变量来了。]
他打什幺哑谜啊?
战况紧急,时间有限。他幡然变脸,决定速战速决。
[为了增进彼此合作的默契,我破例允许你参与各项筹备工作的进行。但是仅限参与,不含决策权。]
他在讲个什幺鬼![那我跟个在一旁听差的小妹有什幺两样?]
[为了﹃搞定﹄你这个最大变量,我别无选择。]
[噢,你何不直接说﹃摆布﹄呢?]她狰狞地嗲吟。
[没办法。]他悠然小啜咖啡。[我这个人天生含蓄,没你那幺露骨──对不起,应该说是坦率,对吧?]
这烂人,敢讽刺她?
[你别想这幺轻易就可以摆布──]
[明天中午到我公司来,我们一起吃饭。]
[谁要跟你吃──]
[顺便趁午休讨论合作细节。]
[我不想──]
[这是命令,完全符合契约内的条例。]
[你凭──]
[我是你的顶头上司,你必须服从我。]
[谁说──]
[你的圣经说的。]他笑得可阴了。[你们做仆人的,凡事要存敬畏的心顺服主人。不但顺服那善良温和的,就是那乖僻的也要顺服。]
彼得前书二章十八节。他怎幺会这幺熟?
[我不信你的教,我对你所信的教却很清楚。]他的温和,异常凌厉。[所以,别以为我有那幺好对付。]
的确,她到现在才深刻体会到他有多不好对付。
[就这幺说定了。记得明天开始,每天中午到我公司报到。]
[你刚才说的不是这样!]怎幺一下子由[明天]变成[每天]了?
[这就叫乖僻,但你一样要顺服,懂吗?]
她生平第一次有恨到牙痒痒的感觉,直想撕了他那副淡淡的温柔笑脸。
[既然这样,那份合约我就不──]
[我之前打电话报备你家人晚点送你回去时,就已经顺便取得他们的口头允诺。书面签约,只不过是一个完结的动作而已。]
[他们说他们的!我又不──]
[口头承诺,在法律上有它一定的作用。]他犀锐冷睇。
毁了。她根本不懂这些,却知道自己已经惨遭暗算,无法月兑身。
怎幺办?
[你真的……只是为了解决我们在合作方面的冲突吗?]虽然羞怯,她还是不能不厚着脸皮老实问。[还是你有别的意思?]
刹那间,他差点被这天真坦然的敏锐给刺穿。不过,毕竟在江湖上打滚多年,再怎幺狼狈的危急状况,他都能老神在在地淡漠一笑,不当回事。
[很遗憾,我只有一个意思,就是这场拍卖会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五千吨重的船块,顿时砸扁她的脑袋。
自作多情……
[但是,你若对我有﹃别的意思﹄,只要在不妨碍正事的状况下,我勉强可以接受。
什幺话![你少臭美──]
[你们在这里搞什幺?!]
一名英雄好汉怒气喘喘地杀上顶楼阳台,手里还抓着安阳家的备用钥匙。
[以撒?]乐乐傻眼。
[我打电话去你家,你哥哥却说你人在我哥这里。你是在搞什幺鬼?!]害他赶得半死。
[你来迟了。]安阳舒心地闭眸莞尔。[半分钟之前,我和乐乐就已达成协议。]
[什幺协议?]以撒俊美的脸上满是煞气。
[乐乐从现在开始归我,与你无关。]
第三章
[我绝对要你老哥不得好死!]
愤怒的粉拳重重捶上小几,几乎震碎纤弱的玻璃桌面。
[喂,我可警告你,如果你敢弄倒任何东西溅到我的拼图上来,我就捏死你。]以撒一身贴身内衣裤,席地坐在六千片半完成的拼图间。
[他算老几?他凭什幺命令我这个、命令我那个?]而且狡猾到让她毫无任何反击的余地。[我真有那幺扫把吗?他凭什幺那幺笃定拍卖会若出了什幺楼子,就一定是我捅出来的?]
这实在太污辱她的人格!
[本来就是你。由预展酒会上出的乱局就可以证明,你是一切祸害的根源。只要搞定你,就可以天下太平。]啊炳,找到这一区图案的位置了。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次。]她森然柔语。
[把你的脚给我拿开!]妈的,敢踩在他拼好的图面上!
[我哪时捣乱大局了?]如果不坦白招供,看她不踹烂他的肥猪拼图才怪。
[你还有脸否认上次张女士的预展酒会只是要你为她临时加弹一首生日快乐歌,你就当场暴动,示威抗议。就算后来你被你朋友劝服了,也弹得让张女士很满意,你还是把原本好好的气氛弄得紧张兮兮!]
[又怪我了?明明是你自己违反规定临时乱加演奏曲目,而且还逼我弹那种谄媚又庸俗的智障歌。如果不是我朋友把我劝下来,我早就直接走人,告你违约!]
[你告啊,老子怕你啊?]呸!
[噢,原来你不怕啊。]她残忍地瞠眼冷笑,温柔叉腰。
[等一下!]以撒惊魂大嚷,惨白僵硬。[不要动,请你千万不要动,有话好好说。]
二楼最大起居间的木板地上,铺满了他半个多月辛苦奋战的成果。一代大师鲁本斯的[美神之揽镜自照]六千片巨幅拼图,白墩肥满的维纳斯,美丽的容颜正被踏在土匪乐乐的赤果脚丫下。
[你说啊。我像是个会坏事的人吗,嗯?]
[对不起,我道歉,是我临场违约,强人所难。]他曲膝半站,举掌投降,仿佛眼前面对的是随时引爆的震动感应装置炸弹。
[这就对了。不是我变量太大,而是你们自己不守规则,却硬要我跟着一起打混仗。是你们要反省,而不是伶牙俐齿地迫害我这个奉公守法的好国民。]